第11章 红油面馆
一叶扁舟，无桨自飘。两岸山峦，忽起猿啼。 碧波粼粼的江中央，一只小船在悠悠前行，随着翻滚的波浪起起伏伏。没有人掌舵，没有人划桨，小船也摇摇晃晃，但转瞬之间便在猴子们的“摇曳呐喊”中划过了一座山头。也真是应了诗仙李白的那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就在这有着“天府之国”美誉的川渝巴蜀，坐落着这样一座巨大的山峰，叫做度朔之山。 《山海经》云：“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 山下的镇子已经存在了好久，大约从唐代“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时，这小镇子便存在了，作为一处交通驿站。如今随着城镇发展、乡村改革、互助扶贫，小镇子也逐渐成为了一个容纳了四五万人口的中小型城镇。时至2015年代，这小镇在旅游业快速发展的支持下，也成了附近最富裕的小镇之一。 “5号再加一碗招牌小面！多放辣子不要香菜！”红油面馆的伙计向屋内大声喊着。 “要得！”屋内来的伙计们一起高声应答。 “16号要一碗红汤肥牛小面！”又一位伙计收到了客人的点单。 “要得！” 于是一声声“要得”的吆喝传了好远，隔了半条街还能听到。 这里是红油面馆，川渝交界一个旅游小镇的网红餐厅，每到中午、晚上的时间，门口总是满满的人排着队，生怕错过了这次的口福，下次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了。 红油面馆已经扩大门店扩了两三回，把原本旁边的一家买特产的店也盘了下来，但即使是这样，还总有人在网上吐槽说位子不够，“排队两小时，吃面五分钟”。 “一份招牌小面，多加一份牛肉，还有别的需要吗？” 柜台前的小马很是兴奋，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心里暗自庆幸昨天自己在家把这些点单的流程和话术背熟了再来的，要不然还真会乱了阵脚，“好嘞，这里扫码付款，拿着牌子去找下座位。” “你好，请问需要点儿什么？”小马微笑着看着下一位顾客。 “我们要三份招牌小面，多加牛肉，再要三瓶可乐，冰镇的，还有几碟小菜！”女孩子点单很利落，像是这里的常客。 她转过头去：“徐万里、空空，你们还要什么嘛？”wap..OrG 徐万里拿着一个switch游戏机玩得不亦乐乎，不耐烦地摆摆手：“都行都行。” 常空眼神很是呆滞，眼中布满了血丝，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空空？”蒋晴晴又叫了一声。 常空这才反应过来，憨笑着：“我、我听你的。” 蒋晴晴俏脸微红，转身冲着柜台前的小马：“就这些！” “这里扫码付款，拿着牌子去找下座位！”小马撕下来一张小票。 徐万里最终还是卡在了最后一关没能通过，满脸的郁闷，但看向在桌子上撑着脑袋就快要睡过去的常空突然想到了自己老爹交代的任务。 “常儿，开完运动会那天……你真不记得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我、我请您吃，蒸、蒸……啊蒸……”常空说着梦话。 徐万里拍拍常空：“常儿？” 蒋晴晴“啪”的一下拍开了徐万里的巴掌：“你就让他多睡会儿吧！” 徐万里满脸委屈：“昨天他在酒店里睡了一整天了……” “27号桌的三份加牛肉招牌小面，三瓶冰镇可乐，还有小菜！您的菜齐啦！”两个伙计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十分利落地将三人点的东西放好。 “要得！”餐馆里的伙计们回应着号子。 “要、要得……要得……”常空也跟着喊。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国庆的这几天自己突然开始了嗜睡。 虽然不太清醒，但不知为何，有的时候自己的大脑还能保持清醒，只不过眼皮子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于是常空偶尔会自己思考，徐万里和蒋晴晴这一路有点儿怪，从上飞机开始就一直在问自己还记不记得开完运动会回家那天发生的事儿。 虽然……好像确实不记得了。 大脑一片空白。 就记得那天晚上自己老爹下夜班儿回来看见自己在床上呼呼的睡着，把自己叫醒，然后狠狠揍了一顿——因为房间里着实乱得无法用词语来形容，而且被子不翼而飞。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几十只顽劣的狗子肆虐过了。 但好像又还有几个残留的记忆片段。 有只小猫，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但可爱得很，还有个盲人，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手里拿的那根导盲杖通体漆黑…… 就当他是只小狗吧，一只狗一只猫把房间弄成那样可以理解，但要真是个人……但凡是个人都做不出把人被子拿走这种违背道德的事情。 哦对，好像还有一本发着金光的书。 常空睁开眼睛，虽然刚刚一直在思考、并没有真的在睡，但眼中依然尽是迷茫和呆滞。 徐万里夹着一片牛肉僵在半空中，常空看过来，他干咳两声：“我就帮你尝尝熟了没有。” 徐万里默默将那一大片牛肉默默放回到常空碗里。 蒋晴晴：“……” 常空拿起筷子，从徐万里的碗里又夹了一块肉：“你刚刚偷偷夹了我两块。” 徐万里瞪大了眼睛：“你咋知道的？！” 可还不等常空回答，一只大毛腿迈进大门，简单的人字拖“啪嗒”一声踏到地上。 “让一让啊，让一让！”这人嚷嚷着，挤开身边排着的长队，丝毫没有素质可言，跨栏背心大裤衩，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活生生一副吊儿郎当浪荡子的模样。 红油面馆本就是以“排队”而闻名的餐馆，因此插队无疑是大家最讨厌的行为，此时虽是九月，但在被誉为“华夏小火炉”的川渝，丝毫没有秋日的凉爽。 排队的众人皱起眉头，心中蹭蹭冒火，忍不住出言呵斥。 “干什么啊！有没有素质？” “排队排队，别挤，大家都排了好久了！” “服务员呢？服务员来管一下！” 这人恍若未闻，将门外那人小心翼翼地搀过来。 大墨镜、导盲杖——是个盲人！ 大家于是一下子闭上了嘴巴，社会对残疾人还是非常宽容的。 吊儿郎当这人见众人都安静了，忍不住得意起来，嘴角一咧，就要嚷嚷，却听“啪”的一声，自己后脑勺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不好意思各位，耽误大家一点儿时间，来送一封信就走。”这盲人正是鬼神。 蒋晴晴皱了皱眉头，依旧自顾自地吃着面，不打算掺和这件事儿。徐万里倒是心大，端着面碗扭过身，开始吃瓜。 “徐万里，少管闲事儿。”蒋晴晴黛眉微撇，对徐万里轻声说着。 “这盲人大哥还挺帅……”徐万里语气酸酸的。 蒋晴晴二话不说，端起面碗，也转过身去，和徐万里一起津津有味儿地看向门口。 常空：“？？？” 这盲帅哥身材修长，一双大长腿和身材比例更是羡煞了旁人，脸庞将男性的儒雅和刚毅两种气质完美地组合了起来，就是连握着导盲杖的手也是好看到了极点。 那导盲杖，通体漆黑！ 常空瞪大了眼睛，胸腔里的小火炉隆隆作响，似是也认出来了这个男人。 “神荼。”鬼神轻声唤道，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包装的信封，递给一旁的“跨栏背心”，说道：“让前台给一下郁垒我们就走。” 神荼嘿嘿一笑，接过信封：“怎么着也得让蔡胖子再打包几份儿小面啊……” 小马看着眼前来人，心里一沉，但还是微笑着，很客气地对神荼说道：“请您到后面一起排队可以吗？大家都排了好久了，插队不太好……” 神荼被逗乐了：“我还需要排队啊？” 小马不卑不亢：“当然，谁都需要排队的。” 神荼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马：“新来的？” 小马点点头：“今天第一天上班。” 神荼轻笑一声，剔了剔牙：“业务挺熟练，我也不插队，你把这封信给里边儿的厨子，喊一声就行。” 鬼神轻轻侧头看向角落桌子上吃面的三个少年，轻轻扬起一抹微笑。 中午的时间总是面馆忙起来没有尽头的时候，因此柜台好几个人轮班。 终于捱到轮班了，小马坐到内厨的椅子上活动着已经酸了的肩膀和脖颈。 后厨这会儿反倒是比较清静，只留着几个忙着配面的伙计，还有一个抻面的光头胖大叔。通常上午厨师们都会把面和浇头都做好，中午空出时间来去吃个饭，只留一两个人盛面、配浇头就好，也不耽误正事儿。 抻面的光头胖大叔嘿嘿笑着：“小马，这会儿刚好是国庆假期，来的游客比较多，平时也没这么夸张哈哈哈……” 小马苦笑：“蔡大叔，您可别笑话我了，我刚刚差点儿都站不住了。” 这正是刚刚那神荼口中的蔡胖子。 这个蔡胖子是红油面馆的老厨师了，据说跟这家店的那位总是神龙不见首尾的“申屠老板”是认识了好久的朋友。整个后厨所有师傅那拉面、做浇头的本事都是他教的，更是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就是为了学这做面的技巧。经过蔡胖子指导之后，拉出来的面那是又细又筋道，蔡胖子也来者不拒，哪怕是别的面馆来偷师学艺的人也照教不误。 曾经有人就技艺学成后在对面开了家新面馆，但味道比之红油面馆还是差之千里，也就赚回了本钱就草草倒闭关门了。想来这蔡胖子还有一门压箱底的秘方，不曾说出来，久而久之，蔡胖子带着红油面馆，成了川渝一带的“神话”。 小马伸进工作服口袋里一摸，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站起身来走到蔡胖子跟前：“蔡大叔，刚刚门口进来一人，穿得跟个小混混一样，带着一个盲人，插队让我把这封信给店里的厨师。我寻思店里的师傅们多得很，也不知道是给哪个……”小马看了看周围，“不过……这会儿倒是只有大叔你。” 蔡胖子看到小马手中的信封，抻得老长的面条“啪”的一声断掉了，小马吃了一惊，以传说中蔡胖子做面那炉火纯青一般的技艺，有这样的失误怕是会贻笑大方了。 蔡胖子尴尬地笑笑，把断掉的面丢到另一个大桶里：“一会儿煮煮我吃。” 他在围裙上擦擦手，接过信封，居然有些微微颤抖：“你说……刚刚那个小混混还带着一个盲人对吧？是不是长得还挺帅的？” “额……”小马愣了愣，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没怎么看那个盲人，就看那个叼着根牙签的小混混了，邋里邋遢的身上还有点儿臭味儿……关键是插队，闹得后面的客人都不开心了！真没道德！” 见得小马那满脸义愤的表情，蔡胖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小混混、邋里邋遢的、没道德，骂得好！骂得好哇！哈哈哈哈哈！” 蔡胖子畅快地笑了好几分钟才止住，他悄咪咪地俯身到小马身旁，小声说：“你可知道那没道德的小混混是谁？” 小马一愣：“是……是谁啊？”他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感觉。 “他姓申屠。”蔡胖子神秘地说道。 申屠……小马记忆中这个姓很熟悉。 “啊！！” 小马突然想到了这个罕见的复姓为如此熟悉的原因，他结结巴巴地，话开始都说不利索：“老，老……申屠……板……老板……” 蔡胖子见孩子被吓得话都说不明白了，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那小子不会难为你，有大叔替你撑腰，你怕什么，报我的名字，准没事儿！” 小马刚想再说点儿什么，柜台伙计的声音传过来：“小马，换班啦！” 小马那副纠结的神情像是长在了他的脸上一样，不管蔡胖子如何安慰都没用：“好啦，赶紧出去忙一忙就忘记啦……” “蔡师傅，我们回来了，真是麻烦您了！”几位后厨的师傅们从后门刚刚吃完饭回来，接手了蔡胖子的工作。 蔡胖子摘下帽子，脱了衣服：“行，你们看着店，我正好出去一趟。去点点下一周的货。” “辛苦了，蔡师傅！” 蔡胖子走到刚刚领头的那个厨师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打包好四碗面，从后门离开了。 “大家加把劲儿，蔡师傅说今天晚上给大家放个假，五点钟就打烊。”领头厨师对着后厨的众人喊，众厨师喜上眉梢，吆喝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早下班这事儿换谁都不会不喜欢的。 “要得！！！” 大家齐声吆喝，刚刚因为大家都去吃饭而冷清下来的后厨，又热闹起来。 蔡胖子走进了一个巷子，看到尽头站着两道身影——正是刚刚在店里的没有道德小混混还有还有平平无奇的眼盲男人。 只是这普普通通二人的身份，若说出来怕是能吓人一跳—— 东方鬼帝之一的神荼，以及地府的至高神，酆都大帝，鬼神。 当然，被人当成神经病的可能更大！ 蔡胖子轻轻迈出一步便来到了两人身前，他看着面前的眼盲男人，单膝跪地，声音里满是激动：“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哎哟，我们堂堂东方鬼帝蔡郁垒掉眼泪儿喽~~~”神荼在一边儿调侃着。 这蔡胖子，赫然是另一位东方鬼帝，鬼神的一大助臂！ 鬼神轻抬左手，蔡郁垒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扶起：“郁垒，面，别洒了，大姐会打人的。” 蔡胖子抹了两把眼泪，笑呵呵地点头，神荼拍拍蔡郁垒的肩膀，眼神中也满是兴奋。 几人观察了一下四周无人，按照顺序敲了敲墙上的八块砖——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光芒一闪，三人消失了踪影。 墙上的一只小狸猫舔了舔爪子，有些无语地在墙头上趴了下来。 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成了看门的猫，这活儿不应该是狗子干的吗？大崔不白的鬼神的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