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小楼听雨 第五十七章 青城来人

    青城七子当中，以郑知非最为聪敏睿智，行事素来深谋远虑，郑知非见大师兄看他，便上前两步，对吕晴雪、萧瑾裕抱拳施礼。

    “二位掌门，黄陵派的叶先生和晏女侠当年确实死在少林寺中，黄陵派为师报仇也属应当，不过，我们先查清当年事情真相，然后再照江湖规矩解决也不迟。”

    薛太真亦道：“四先生言之有理，叶先生和晏女侠虽死于少林寺中，却也不能将罪责全部归于少林寺。”

    吕晴雪闻听二人所言，又见少林寺高手尽出，罗汉堂、达摩院、戒律堂下二百多名弟子已摆出两座罗汉伏魔大阵，自己一方胜算无几。

    不得已说道：“只要少林交出杀害先师、先师姑的幕后凶手，我黄陵派与之即分高下，也分生死，若能报仇雪恨，固所愿尔，若是不能，死则死耳，绝不怨恨他人。”

    怀济神情凛然道：“万方有罪，止在贫僧一人，贵派只要杀了贫僧，也算大仇得雪了。”

    当年杀死叶章阳、晏荏香的正是怀济的三位师叔祖：定一、定智、定性，皆已圆寂数年，怀济不想对黄陵派示弱，只得将责任揽于自身。

    吕晴雪凤眼一瞪，怒道：“既然如此，我等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音未落，长剑陡然出鞘，其夫晏璋玮亦长剑掣出，二人是一同长大的师兄妹，学的是黄陵派镇派绝技“正阴阳剑法”。

    郝知泫等见黄陵、少林互不相让，亦束手无策，好在怀济的功夫胜过这两人不少，若能使其如丘而止反倒好了，是以郝知泫道了声：“请大师以慈悲为怀。”

    郝知泫是诚心盼他手下容情，不要再徒增杀业，否则恩怨情仇何时了。

    吕晴雪、晏璋玮双剑一刺，同时出招，使出“正阴阳剑法”，剑光霍霍，耀人心寒。

    怀济久闻此剑法威力绝伦，却也不敢半分轻视，平掌一推，使出“须弥山掌”，双掌上下翻飞，掌势既刚猛而又飘忽，端的是厉害无比。

    黄陵派的“正阴阳剑法”与华山派的“反两仪刀法”同属一脉，乃华山派中兴祖师杜杯谦从黄庭内经中领悟而成，蕴含道家两仪四象八卦至理。

    正反均有两千零四十八种招式变化，正反相辅相成，二者合一为四千零九十六种招式变化。

    天下剑道绝学当中只有正一派的“天师雌雄剑法”、上清派的“神霄四灵剑诀”与之相若。

    不过这正阴阳剑法与反两仪刀法得四人齐心练成正反阴阳两仪阵法，方可发挥出其全部威力来。

    只此一点，便及不上天师雌雄剑法与神霄四灵剑诀，这两套剑法皆可一人一剑使出全部威力来，但究其正反剑法刀法却也是上乘绝学。

    正阴阳剑法本是华山派中兴祖师杜杯谦所创，之所以落入黄陵派手中，是因为黄陵派开派祖师晏弘仁与杜杯谦相交莫逆，正阴阳剑法是杜杯谦赠予晏弘仁的，是以华山派只流传了反两仪刀法。

    吕晴雪、晏璋玮虽习练“正阴阳剑法”十几年，却也只是堪堪登堂入室，离炉火纯青尚远，更不要说登峰造极了。

    吕晏二人与普通江湖高手相争，固然无往不利，不过对上怀济这等江湖顶尖高手却是不够看了。

    吕晏二人忿然出剑，剑势凌厉狠辣，三十招过后，萧瑾裕、薛太真与青城四子皆看出怀济有意相让，不然二人在怀济手上绝对走不过二十来招。

    倏然，怀济忽的变招，以空手夺白刃手法夺去二人手中长剑，旋即掷入地面。

    吕晏二人凝眸相顾，满脸悲戚，二人一言不发，同时拔出长剑，一齐向脖颈抹去。

    二人报仇无果，觉得无颜见人，欲要杀身成仁，竟是连门派的传续都不顾了。

    萧瑾裕大吃一惊，高声喝到“不可！”，薛太真反应极快，屈指使出“隔空点穴”的上乘功夫，一股无形气劲激射而出，霎那间击落二人手中长剑。

    吕晴雪神情悲伤，泣声道：“萧师弟，我等本事不济，不能为师报仇，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萧瑾裕激愤道：“吕师姐，你我两派世代交好，待我来领教一下少林绝技。”

    薛太真和青城四子皆已看出吕晴雪的激将技俩，激将萧瑾裕为他们出头。

    萧瑾裕初出茅庐，涉世未深，又少年意气，最重脸面，是以被人当枪使而不知。

    青城四子暗叹黄陵派掌门功夫一般，城府心计却深，苦肉计演的炉火纯青，好似真的一般。

    只不过此时此景，他们也无法制止萧瑾裕。

    薛太真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气恼吕晏二人欺人以方，暗思将来必给吕晏二人留个深刻教训。

    西岳二叟中的瘦老道严宪微忽然道：“掌门师侄，黄陵派的正阴阳剑法不行，不代表我们华山派的反两仪刀法不行。”

    瘦老道严宪微是个头脑聪明的老江湖，吕晴雪的激将法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心中很是反感，不耻她的为人。

    他唯恐萧瑾裕与怀济拼个玉石俱焚，没来由地为黄陵派做了嫁衣。

    萧瑾裕闻听此言，登时止住脚步，西岳二叟抽刀在手，大步并肩走至怀济身前。

    胖老道庞存皓笑道：“禅师，我们师兄弟的刀法可不比他二人的剑法，他二人学艺不精，不是你的对手，我们俩不同，可不是好打发的，你若认输，可要趁早。”

    在场众人见状有些粲然，怀济笑道：“贫僧久闻二位前辈刀法卓绝，贫僧虽自忖不敌，却也想讨教一二，好见识见识华山绝技。”

    胖老道庞存皓笑道：“大和尚，你要见识华山绝技，这个好办，你先认输，我们师兄弟演给你看，不然刀剑无眼，伤了你、杀了你都不太好。”

    怀济身旁一名身穿朱红袈裟的长老登时怒道：“胖老道，你莫要仗着年纪大资历老，就口出狂言，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怀济抬了抬手，示意那名长老稍安勿躁，脸上笑如弥勒，道：“功夫高低，还需手底下见真章，待贫僧来讨教一二。”说罢，双掌一错，使出“五毒追砂掌”。

    华山二老心中微凛，同时出刀，寒光乍现，刀风赫赫，势若奔雷。

    西岳二叟浸淫这套刀法数十年，与昔年叶章阳和晏荏香在正阴阳剑法上的造诣不相上下，与吕晴雪、晏璋玮实有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西岳二叟的反两仪刀法一经施展开来，登时如钱塘江潮，滔滔不绝，辛辣迅猛，端的非常厉害。

    怀济的“五毒追砂掌”尚未使完，便知难以取胜，旋即变招使出“般若神掌”。

    怀济的般若神掌奇诡百变，忽柔忽刚，忽虚忽实，或抓或拿，或拍或接，每一掌打出，皆是罡风呼啸，激起飞沙走石，如此精妙绝伦的掌法看得在场众人目不暇接！

    西岳二叟刀法精湛，二人脚下步法紧守着“八门”、“五步”的方位，丝毫不乱。二人心有默契，配合无间，虽没有强挫怀济之锋锐。

    但纵横捭阖之间，刀光霍霍，奇招百出，怀济的般若神掌虽刚猛无俦，却也只是事倍功半，堪堪压制住二叟的凶猛攻势。

    一时间三人斗成一团，打得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精彩纷呈。

    不觉间三人交手六十四招，二叟齐喊一声“停”，旋即跳出圈外，持刀拱手道：“禅师果然厉害。”

    胖老道庞存皓走过来挑眉笑道：“掌门师侄，他们少林与我们华山打了个平手，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再来一较高低。”

    西岳二叟这一番演戏可比吕、晏二人强出十倍，薛太真、萧瑾裕、韦灵惠、青城四子以及部分少林长老隐约猜出其意，其余之人则是并未瞧出其意何为。

    吕晴雪虽素有才智，却也未看出西岳二叟逢场做戏，至于晏章阳与昆仑派其他人更是没看出来。

    西岳二叟的反两仪刀法是敌不过怀济的般若神掌，却也可较技二三百招，三人并非愚弄众人，而是百招之内分不出胜负来，是以见好就好。

    怀济双手合十，道：“二位前辈武功高强，改日贫僧再来讨教。”

    萧瑾裕一看，果然落日西坠，倦鸟归林，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当下便与吕晴雪计议，明日再来少林寺讨要说法。

    随后华山、黄陵两派和薛太真、苏妙离来至山脚下镇子上的来福客栈打尖住店。

    青城四子则是留宿少林寺，以待明日再做说客，消弭这场江湖正道的内斗纷争。

    窗外，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萧瑾裕正想宽衣歇息，忽觉屋顶上似有纵掠之声，几乎微不可闻，若不是他的听力异于常人，都要被瞒过去了。

    萧瑾裕掀开窗户，身形一闪，便已跃至屋顶上。

    屋顶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四周也寂静无声，他迅速在屋顶上扫视一圈，连一个鬼影都不曾看见。

    只见天上明月皎皎，院内灯笼摇曳，一阵秋风吹来，顿觉寒意重重。

    他正欲回房歇息，忽听下面有人细语，一个女声道：“师兄，咱们此次怕是无功而返了。”萧瑾裕一听，却是吕晴雪的声音。

    一个男声道：“如今骑虎难下，只得义无旋踵。就算刹羽而归，也要将少林闹个天翻地覆，不然你我可就名声扫地了。”说话之人正是晏璋玮。

    吕晴雪轻叹道：“谈何容易？今天若不是萧掌门仗义相助，仅凭我们黄陵派，怕是要全军覆灭。”

    晏璋玮笑道：“师妹，萧瑾裕再厉害，还不是被我们当枪使，若不是天色已晚，还要替我们打抱不平。”

    吕晴雪道：“休得胡言。”接着便打开窗户，向外察看有无闲杂人等，唯恐被人听了墙角。

    晏璋玮漫不经心道：“师妹也忒小心了，四周都是我们黄陵派的人，有甚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