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我不会施针

    宋姝婉垂眸,敏锐的感知到身后人的变化,忙攀住木桶边沿,一只宽厚的手掌从她腰间用力,助她出了木桶。

    “失礼了。”

    她低低吐出三个字,腰间还隐约能感受到那宽厚手掌的热度,几欲要立刻便拖着满身的湿意离去,

    可斟酌着,却还是硬按着心头的羞涩与慌乱将裴寰带出木桶。

    地面水痕蜿蜒,一如宋姝婉慌乱的心神。

    片刻后,宋姝婉收起金针,瞧着已然满头大汗的裴寰,让暗一为他重新沐浴。

    裴寰茫然的眸子落在半空,良久轻唤一声:“暗一。”

    “属下在。”

    裴寰顿了顿:“没事了。”

    明月闪烁着,将底下的变化看的一清二楚,又悄然藏起。

    次日,宋姝婉随裴寰入宫为太后进行第二次诊治,二人于慈宁宫外分开。

    慈宁宫中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宋姝婉微微偏头,语气轻柔又平静。

    “太后娘娘今日如何了?”

    领路的女官恭敬行礼,不敢有分毫的遮掩:“从您离开后,太后娘娘就没睡好,今晨太医令刚开了方子,娘娘喝完已经躺下了。”

    开了方子?

    宋姝婉藏在轻薄面纱上的眉心微拧,纤白的指尖撩起床榻边沿的帘子,眸光落下,太后面容瘦削,眼下的青黑似乎又加重了,纵使睡着,眉心亦是皱着的。

    这时,太后倏地惊醒,瞧见宋姝婉,眸中顿时惊喜。

    “你怎得现在才来?快来瞧瞧哀家,哀家又难受了。”

    “太后稍安勿躁,容民女为您诊脉。”

    片刻后,宋姝婉起身后退,幽幽的叹息响起。

    太后拧了眉心:“你为何如此模样?还不快为哀家施针?”

    宋姝婉轻轻摇头,不卑不亢地说:“不是民女不为太后娘娘施针,而是娘娘今晨喝过药,所以不能再施针了。”

    “哀家喝药与施针有何干系?还是说你只是徒有虚名,根本治不了哀家的头风之症?”

    太后沉了声音,威严的面容上闪过不悦,出口的话亦如雷霆带着压迫。

    宋姝婉巍然不动,自顾自行了一礼。

    “常言道一女不嫁二夫,这治病亦是同理,太后娘娘喝了旁人的药,就耽误了民女定下的法子,今日便是太后要砍了民女,民女也不会替太后娘娘施针的。”

    “放肆!”

    太后动怒,言语刚出,便因情绪起伏而头痛加剧,顿时抚住了额头。

    一旁的女官惊慌上前:“太后娘娘,快,快去请太医令来。”

    太后挥开女官的手,指尖落在宋姝婉身上:“将她面上的轻纱去了,哀家倒要瞧瞧底下是个什么人,连哀家的话都敢违逆。”

    宋姝婉微怔,下意识便要拦阻。

    可慈宁宫中根本不容她动弹,最后只能被取了面纱。

    太后瞧着她的面容,震怒道:“定远侯世子妃,你竟敢顶替他人名讳领功,来人,给哀家将皇帝唤来,哀家要砍了这个欺世盗名之人!”

    宋姝婉万没想到太后竟然会这般认为,一时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太后动怒,后宫中人很快便得了消息。

    皇上还未赶到,已有众多嫔妃进了慈宁宫。

    当中,太医令郑诚守不屑的望着宋姝婉:“一个女子也敢在此吹嘘医术,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太后娘娘,此女欺世盗名,必定会坏了定远侯府的名声,必要严惩。”

    底下的嫔妃虽觉奇怪,但见太后震怒,对那跪着的定远侯世子妃亦训斥指责。

    “太后娘娘凤体珍贵,如此宵小,必要让她知晓疼了,才能长点记性。”

    太后越听越恼火,到得此时,立时挥手让女官按住人:“给哀家掌嘴。”

    “住手!我看今日谁敢动她!”

    突然一声怒喝传来,随之而起的是一阵木轮滚动的声响。

    众人望去,眸中皆闪过晦暗不明之色。

    来者,是皇上与定远侯世子裴寰。

    太后拧着帕子的手落在侧边扶手上:“定远侯世子好大的威风,在这慈宁宫中,当着哀家与皇上的面竟也敢如此张扬,侯府就是这么教人规矩的吗?”

    裴寰眸子直直定在太后身上,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瞧不见了,但对着那双眸子,却还有种从心底生出寒意的感觉,恍若置身寒潭。

    身负战神之名的人,便是废了,也依旧恐怖。

    皇帝轻咳一声,衣袖轻挥,到了太后身旁:“母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太后冷哼,叫女官讲述缘由。

    “皇上,此女冒充他人,欺世盗名,且那般断言,实乃不忠不义之人,便是定远侯世子妃,也当严惩,以儆效尤。”

    女官话落,郑诚守上前,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义愤填膺。

    皇帝眼中闪过玩味:“你怎知她是冒充的?”

    此话一出,周遭皆陷入寂静,皇上此言何意?

    莫不是,其中还藏了什么内情?

    郑诚守淡然道:“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方才已经说清楚了。”

    皇帝摇头,摆手让宋姝婉起身,又道:“你等都退下吧。”

    “是。”

    周遭嫔妃行礼,正欲退出慈宁宫,太后开口:“哀家瞧着,她们都该留下来才对,也好叫所有人都瞧瞧,定远侯府究竟娶了个什么货色。”

    她说的鄙夷,绕是宋姝婉性子平和,自认能忍,此时亦被激起了火气。

    便是太后,也不能如此污蔑贬低她。

    “太后娘娘口口声声说臣妇欺世盗名,绝口不提臣妇替您诊治之事,甚至还扯出臣妇的出身,敢问太后,您是凭得什么下的决断?就凭臣妇是定远侯世子妃吗?”

    “若是如此,那臣妇瞧见熟人,是否都能因为那人的出身而做判断?”

    “放肆!”

    宋姝婉话且落下,太后便拍着扶手而起,愠怒的眸子扫过她,心口急速起伏。

    “你若行得正坐得端,如何养遮掩面容?内宅女子不安分守己,你学的哪门子医术?怕不是连清白都……”

    “太后娘娘请慎言。”

    裴寰开口,平静的声音里带着压迫。

    太后反应过来,脸色骤然变化。

    周围的嫔妃移开视线,宫人纷纷低头,皆是寂静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