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你一生的故事

    树妖乔蒂有两个爱好。

    一是吃小精灵。

    二是装作寻找丈夫，然后在对方绞尽脑汁想出来一个烂故事后，变成真身形态说你太棒了！你就是我想要的丈夫！

    来者大多会吓得屁滚尿流，然后吓得头也不回地跑掉。

    也有一部分人看在宝物份上，壮起胆子强颜欢笑，想方设法索要礼物。

    乔蒂会给对方送上一个大宝箱。

    宝箱里有什么呢？

    一头成年的珍珠食人蟹！

    它背上一颗颗珍珠都很值钱，的确算得上海里的珍贵宝物。

    只是这种漂亮的食人蟹通常也很暴躁，尤其是在箱子里被关了很多年。

    如果对方幸运地在宝箱手里活下来，那么进入下一环节。

    乔蒂会送给对方一把剑，告诉他，这是伟大的王者之剑。持有它，就能成为了不起的统治者！

    不过这把剑被旧神封印了，所以需要“湖中仙女”的血，才能让神剑重新恢复力量。

    一旦恢复力量，王者之剑就会让持有者一下子变成半神，成为这片南方大陆上的绝对君主。

    到这一步，乔蒂就会故意露出破绽。

    不论是假装沉睡，还是受伤虚弱，亦或是表示自己法术反噬，必须休息和不能打扰……给对方制造各种能偷袭刺杀的机会。

    一旦对方用剑刺中自己，乔蒂就会挤出早就酝酿好的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就在对方得意洋洋时，乔蒂会将对方干掉。

    “接受我正义的制裁吧！负心人！”

    负心人在后悔和痛苦中倒下。

    寂寞的女人收起那把假剑，继续寻找归宿……

    这样，女树妖与丈夫的故事就会一直继续，永不落幕。

    只是最近，乔蒂一直都躲在海里，没怎么出来。

    大环境不太妙。

    森林里来了一位神明，她浑身笼罩在白雾之中，无法看清真容。对方身上那股只有神明的气息和压迫感，让乔蒂害怕。

    不过神明的重点似乎是精灵和那个精灵湖，倒是没盯上自己。

    虽然严格来说，树妖也是精灵。

    只是精灵们从来不这么认为，这片陆地上也没有第二个树妖。

    乔蒂觉得很奇怪。

    精灵喜欢树，却讨厌树妖。

    难道树妖不就是长大后变聪明的树吗？

    后来她渐渐明白。

    精灵喜欢的是笨头笨脑的木头，因为树毫无威胁，既给它们提供森林元素的力量，又可以被它们随便改造和指使。

    太聪明的东西，精灵就不喜欢。

    乔蒂觉得很不公平。

    凭什么树就不能站起来呢？凭什么树就一定要听精灵的话？

    乔蒂决定为所有的树出了一口恶气。

    她控制共生树林，在地下用根须互相交叉，钻入精灵湖。这样每一个精灵死去后回归精灵湖，她通过树根吸走吃掉精灵，认识到精灵到底在想什么，它们一生到底是怎样的。

    精灵们大多比她想得还要更傻，而且每一只都大同小异，实在没劲。

    乔蒂将注意力看向外面。

    那些外来冒险者，可比精灵有趣多了。

    所以就有了树妖与负心人的超长连续舞台剧。

    ……

    不久前，乔蒂见过一个勇武的男人。他在寻找奴隶商人，似乎很有过去的样子。

    可惜对方完全没有参与负心人剧目的打算。

    这让乔蒂深感遗憾。

    如果是强行逼迫对方，那不仅会败坏兴致，而且也会吓到其他人，有损自己【湖中仙女】传说的名声。

    说到底。

    乔蒂到处寻找别人的故事，制造自己的故事，也是为了乐子。

    独自生活了几百年，总是会觉得无聊。

    就在乔蒂准备避开神明的神威，躲入海里避避风头，忽然有一群人找到了她所在的海滩。

    当头一个就是之前那个找奴隶商人的男人，看来他找了帮手。后面除去有一个黑衣年轻人外，还有几个全副武装的矮人。

    乔蒂心里好笑。

    要赢湖中仙女的关键可不是靠人多。

    “您好？请问您是湖中仙女吗？”

    说话的是其中的年轻人。

    他皮肤有点发黑，看起来是常年在外行走。他穿着黑长袍，背了一个用羊皮裹起来的行囊，腰间还有一个摸得发亮的大海螺。

    让乔蒂印象最深的是，对方说话时会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睛，非常认真。

    年轻人问：“讲故事，真的可以从您那里得到宝物吗？”

    “当然。”

    于是对方开口讲了起来。

    很多年以后，乔蒂都会记得那个小小的故事。

    “在西大陆的尧城，有一个年轻人叫木轲。他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姑娘，他必须掷骰子赢了对方，才能获得姑娘的青睐……”

    “……最后他又输给了另一个心爱的女人，直到死的时候，他都再也说不出口。他只能问对方，我的游戏很差吗？”

    “那位不再年轻的姑娘说，不，我觉得很好，很有意思。”

    “他变成了剧院的鬼魂，一直等待着他的游戏被搬上舞台。”

    “这就是【剧院魅影】的故事。”

    乔蒂听得不过瘾。

    她递给年轻人一枚宝石：“再来一个。”

    年轻人高兴地收下宝石，给她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直到天色发白，太阳从海面升起。

    这时候乔蒂才意识到，不对不对。

    流程错了！

    “你愿意当我的丈夫吗？”乔蒂回到主题。

    “这个……您很有钱对吧？”对方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

    “那我愿意！”

    “……”

    乔蒂觉得有点怪怪的。

    这家伙完全是为了钱和自己在一起，不知道该说是坦率还是太穷。

    “因为我要到处去旅游，没有钱的话，就得一路打工，太浪费时间了。”对方解释：“如果您有钱，能支持我到处旅行吗？”

    “我要将一路所见所闻，全部写成故事。”

    男人打开羊皮包裹，将一本厚厚的书递给她：“您能看懂尧族文字吧？这上面全是我走遍了三座城市，一路记下来的故事和传说。”

    “但还有更多的人，他们的故事还没有被传颂。他们做出过了不起的事迹，需要有人记录下来，我想要写所有人的故事。”

    乔蒂看了一眼，厚皮书半本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她摇身一变，原本一身白衣的仙女模样消失无踪。浑身变成了青绿色的皮肤，双眼更是变成了橙色，只有里面一点黑色童仁。

    女树妖全身皮肤上都布满了咒文，一只只乌鸦环绕着她盘旋。

    乔蒂吐出犹如蛇信子一样的舌头，狞笑道：“现在你还愿意当我丈夫吗？”

    “愿意！”

    对方回答毫不犹豫。

    乔蒂心想，这家伙胆子很大嘛。

    于是她手一招，海里飞出一个大宝箱。

    “太多了，太多了。”

    男人摆手：“我要到处旅行，您只要给我一点旅费就行。这么多我也搬不动啊。”

    “……”

    乔蒂有点犯难。

    这家伙是有备而来啊。

    接下来，是王者之剑。

    乔蒂拔出那把金灿灿的宝剑，讲起王者之剑所携带的力量和权力。然而对方似乎并不是很喜欢的样子，甚至有点心不在焉地打哈欠。

    反而是后面三个矮人，窃窃私语。他们说着方言，但乔蒂因为智慧很高，所以稍微一听就懂。

    “这把剑是由黄金打造的吗？太外行了，黄金打造的剑一碰就折，软塌塌的，这东西根本没用。”

    “哪怕是镀金也不行呀，这位仙女打铁不太行，不懂冶炼和铸造。”

    “她应该是新手，你看她那么瘦弱，那胳膊就像干树枝一样，抡锤子都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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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也没看见炉子呀，这把剑上的黄金多半是假的。”

    “一眼假。”

    乔蒂气得捏紧拳头。

    这群该死的小矮人，就会挑刺！

    冷静，冷静，乔蒂！

    你是聪明而优雅的树妖。

    她看向前方的正主，脸上保持微笑。

    男人却对剑摇头：“我不想征服谁……”

    “我以前当过奴隶，被打过，骂过，我希望世界上再也不会出现奴隶。”

    他笑着说：“不论是先知还是英雄，怪物还是凡人，肯定都想要被人记住和赞许吧。”

    “只有神明会与世长存，永垂不朽。我们生来孤独而渺小，总会被淹没在时间河流中，如果能作为故事被记下来，那已经是一种幸运的嘉奖了。”

    “……”

    乔蒂听得有几分惆怅。

    “你叫什么名字？”

    “帕瓦。”

    “好，帕瓦。从今天起，你有妻子了。我会给你钱，让你传颂我和所有人的故事，你愿意吗？”

    “我……愿意。”

    “我会在你将死的时候把你吃掉，这样就能获得你一生的故事。这样也愿意吗？”

    “那样吗？也挺好。”

    帕瓦挠了挠头说：“我住的那个岛，旁边有一群人就是这样，妻子会吃掉丈夫，来养育小孩。养小孩真是不容易呀。”

    乔蒂叹了口气。

    真是一个愚蠢的男人。

    “你该走了。去森林里，精灵湖的北方一直走，在一堆乱石下有宝石、珍珠和玛瑙，拿着它们走吧。”

    “诶？可是我们才刚结为夫妻。”帕瓦一阵呆愣。

    “我让你走！”

    再不走，就要遭受神明的怒火了。

    乔蒂看向远处。

    神明模湖的白影已经降临，那股令人战栗的气息，她感觉无比清晰。

    森林里那一众怪物，都在对自己虎视眈眈。

    神明一早就发现自己对精灵和精灵湖做的事了吧。

    在最后，自己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乔蒂心满意足了。

    空中忽然降下了阳光，将乔蒂和帕瓦环绕起来，照得他们身上暖洋洋的，这里一下子变成了周围的焦点。

    天上飞来一个蒙着眼的黑衣女人。

    她骑着魔杖，轻巧落地。

    黑衣女人轻声说：“这是神明大人对你们夫妻的祝福。”

    “感激不尽！”帕瓦激动地说。

    乔蒂愣了一下，赶紧学着帕瓦他们那样跪在地上，表示感激。

    “最后，解除精灵湖的诅咒吧。神明宽恕了你，乔蒂。”黑衣女人说。

    乔蒂慌忙说：“是，好的……遵命！无比感谢神明大人的仁慈。”

    她余光看向旁边的年轻男人。

    如果和这家伙生孩子，会生下一棵小树呢，还是一个小婴儿？

    或者是跑来跑去的树头人？

    还有长着人脑袋的树？

    感觉好麻烦的样子……乔蒂有点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