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改变V

    灰雾变得稀薄，血迹在草丛里流淌。

    丑恶臃肿的怪物影子在雾里蠕动，利奥只觉得寒气从脚底直直往上窜。

    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那究竟是什么...”

    恐怖和疑惑让他一时间忘记逃跑。

    灰雾外，那两名卫兵死状惨烈，尸体乱躺，而被怪物身影遮住的琪萝西多半是凶多吉少。

    “它来自沼泽...这，这片沼泽的确很奇怪。”

    “竟然有这么多的枯萎的树叶...”

    利奥注意到脚边的黄色的枯叶圈，终于察觉到了这片沼泽的异常。

    “啊啊啊！”

    “不！”

    与此同时，琪萝西的尖叫让他从短暂的思索里惊醒过来。

    很不妙。

    那只残暴的怪物没准备放过任何人。

    他不能留在这里，那只怪物解决琪萝西后肯定会来找他。

    “跑！”

    他瞳孔一缩，低语着。

    这时候，逃跑才是最重要的。

    腾腾腾。

    利奥没有犹豫，转身，咬紧牙关开始奔跑。

    腾腾腾，腾腾腾。

    小森林里常有尖锐硬刺的灌木，不一会儿他就觉得双腿痒疼难忍，但他依旧不敢停留。

    景物飞驰，森林边缘出现一道光。

    他猛地一跃，从森林里滚出，滚到一条黄土石路上，一头栽倒在地，只觉得天旋地转。

    咚。

    一阵刺痛，很快他甩甩头爬起，不禁一愣。

    在他的手边，不算平整的地面有浅浅的车辙，还有一点花纹。

    这里应该有担车一类的东西经过，是人类开辟的道路，也就说明他抵达了正确的路。

    顺着这条路走，多半会有村庄。

    “呼，呼，呼。”

    利奥大口大口喘气，紧张地坐起，向后看了一眼，确认幽暗的小森林没追出任何东西。

    他才开始忍痛拔除腿上或者脚心沾血的刺。

    “该死...但愿不会伤口感染...”

    揭开被鲜血浸湿的鞋底，利奥皱起眉头。

    左脚掌心的伤口很深，鲜血染红了五指，可能是被什么锋利的碎片划破的。

    前往村庄需要购买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药物，以及用于包扎的干净的布条。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还得寻找村子里的医生，处理一下伤口，免得感染了。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利奥抬头看着有些暗淡的天空，小森林的上方恰好掠过一群黑鸟。

    也有可能是蝙蝠，他视野有些模糊了。

    再过几个小时，天穹就会完全暗淡下去。

    夜晚的野外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时间过得可真快，夜晚的野外太危险了...我不能停留太多时间。”

    利奥撑起身体，恢复先前的冷静，拿出了身上的地图。

    找到了湖岩城旁边的小路，靠近岩之湖的小路一共有两条，都应该有路牌标注。

    一条是穿过蜜莉丝河流中段的“蜜莉丝之路”，另一条就是完全偏离戴安村庄方向，通往大森林和山坡灌木地的“瑟奇拉之路”。

    他必须得找到“蜜莉丝之路”的路牌，在天黑之前，并且还得走向正确的方向。

    否则，沿着“蜜莉丝之路”的反方向回到岩之湖的湖畔就太糟糕了。

    冷静，我要冷静。

    利奥深吸一口气，盯着头顶在云雾中发光的太阳。

    迷蒙的，有时刺眼有时昏暗的光线让人发晕。

    他回忆着之前太阳所处的位置，这是判断方向的好办法。

    综合地图来看，日落的方向，就是通往蜜莉丝河流的正确道路。

    三分钟，他找到了方向。

    很快，携带着一身的疲惫与不安，利奥起身迈开脚步。

    “要活下去。”

    他对自己这么说着，为了不让晕乎乎的脑子停止思考，同时忽略痛楚，他强迫自己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琪萝西和卫兵的悲惨遭遇，那是利奥绝对想象不到的意外展开。

    谁也想象不到...

    “这个世界，存在着很可怕的东西。”

    “一名卫兵的身体素质堪比成年的壮牛，身披铠甲，手持武器，他们在怪物面前却那么弱小。”

    “琪萝西，那个神秘的手写员也...”

    利奥每一次想起琪萝西，脑海中总是出现之前他冲向琪萝西，后者那深邃的蓝色眼眸，那威风凛凛，神圣强大的模样。

    她肯定不是个简单的手写员。

    是持有神秘力量的高等人士。

    然而，连那样的人都只能在灰影下悲鸣，他作为普通人死里逃生，已经是万幸。

    他几乎没去想琪萝西是否能从那只怪物的血口下死里逃生，想想也不可能。

    也没有意义。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完全暗淡，紫黑色的天空出现点点星光，寒意伴随着夜风，不断地带走他身体的热度。

    哗哗哗，哗哗哗，寒风呼啸。

    黑暗，湿冷，能见度极低，若不是微弱的月光，他连脚跟前的路都无法辨认。

    利奥眯着眼睛，不远处的黄土路已经和漆黑的灌草融为一体。

    “但愿不会碰见狼，或者野狗之类的食肉动物...”

    “等等，似乎有河流的声音。”

    利奥眼睛一亮。

    水声很轻，夹杂在风声里。

    他快没有知觉了，差点分辨不清河流的水声和风声。

    若非双腿和脚掌受创，他肯定能在天黑之前抵达蜜莉丝河流，天黑之际就能抵达戴安村庄了。

    随着他的走动，在月光下流淌着光辉的河流出现在眼前，旁边可见摇曳的水草。

    草叶的缝隙里泛出点点水光，似乎是星辰在闪烁。

    利奥小心地捧起一把水，将脸清洗了一下。

    顿时清醒许多。

    “呼。”

    他呼出一道白气，黑眸仿佛被擦亮，变得锐利。

    “再过一个小时，应该能抵达戴安村庄。”

    走了这么久，利奥也摸清楚地图上的路径长短，只要不出意外，他就能活下来。

    利奥凝视着水面。

    河流的漆黑的水面上，出现了点点的淡绿色的光，有点像夜晚的萤火虫。

    嗯？

    利奥讶异地站起来，细小的，温和的绿色光点他身后的道路旁飘出，这些萤火虫飘向星光稀疏的夜空。

    “这个世界也有萤火虫。”

    利奥的表情缓和不少，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萤火虫，它们总是承载着一些温暖的回忆。

    那些久远的，有点褪色的回...

    “利奥。”

    轻柔的声音让他瞳孔一缩，寒冷的气息吹拂着后颈。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住了，无比的漫长。

    “利奥·塔内库！！！”

    凄厉的尖叫承载着怨气与愤怒，周围所有的水草一瞬间压低，夜空飘荡的光点全部被清空。

    声音激荡着，扩散着。

    塔拉塔啦，一连串的响动。

    森林上方黑影窜动，黑色的乌鸦群掠上不远处的树枝，它们用红眼俯视着道路上的一切。

    唰。

    弥漫的夜色裂开缝隙，一簇绿色的火焰从利奥身后的黑暗里掠出，朝着他逼近。

    舞动的火光呈现出人型。

    依稀可见滋滋燃烧的破碎的布条，被绿火浸染的长发，扭曲丑恶的恐怖面容。

    怨念，憎恶，绝望，还带着一点似曾相识。

    那绝对是噩梦般的一张脸庞。

    “你是...”

    利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后退一步。

    对方的速度太快了。

    冰冷的寒意遍布全身，绿光填满了视野，直接近身。

    咚！

    被鬼魂扭曲的双手扼住咽喉，猛地被压倒在地。

    “琪，气路细（琪萝西）...”

    利奥痛苦地挣扎，但双手根本触碰不到鬼魂，窒息感逐渐淹没他的意识。

    视野中的红蓝制服的勋章摇晃着，渐渐模糊。

    “咯咯，咯咯，咯咯。”

    耳边，阴冷的笑声持续不断。

    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流出，似乎是被鬼魂吸走了。

    不仅如此，随着他和鬼魂的微妙联系的建立，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也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好像成为了另一个人。

    华美的室内，窗外的阳光暖暖地洒进来。

    女孩纤细白皙的手握着酒杯，走出两名侍女，她们以尊敬的眼神看着自己。

    “艾黎诺小姐，教师在正厅等您，下午的课程开始了。”

    “是《世界通史》吗，呵，真是枯燥无味。”

    女孩，也就是利奥的视野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