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幕 树下的禁忌IV

    难以理解的诗句，能说明什么？

    挂着累累白骨的可怕大树，树根粗壮蔓延，仿佛潜伏的恶魔。

    不难想象，眼下这座垣黑树的历史远比这块墓地要来的悠久，诗句是形容它的吗？利奥猜测，它对塔卡卡村庄的村民而言，或许不仅是一棵普通的苍老的树木，应该还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

    信仰？灾祸？守护？都有可能。

    “阿力...”

    利奥移开视线，正准备说些什么，森林熊那震耳欲聋的咆哮从不远处传来。

    坟地隔音效果再好，也不可能拦住那可怕厚重的吼声，刚刚之所以没有听见森林熊的咆哮，只不过是它没有喊而已。

    示意着数根下表情紧张的阿力不要动，利奥慢慢地从墓碑旁探出头，观望着咆哮传来的方向。

    森林熊的躯体似乎更大了一些，耸立的墓碑被其庞大的阴影遮挡，猩红的双眸来回扫动，它很明显在寻找利奥和阿力，但是，它在犹豫着是否踏进这片坟地。

    这可不像先前那只可怕狂暴的森林熊的作风，这片坟地虽然阴郁可明显没有异常，他和阿力能够顺利逃进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么，它在忌惮什么？

    利奥感到讶异，缓缓地站起身来，眼神一阵闪烁。

    不管这只森林熊在忌惮什么，眼下是个难得的机会。

    眼下这块坟地拦住了森林熊，坟地的后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比墓碑更能遮挡视线。趁现在森林熊和那两只怪物还没察觉，他和阿力大可在黑暗中潜行离开，直奔树林后的科诺迪尔溪流，离开科诺迪尔森林。

    最后穿越瑟木森林，和琼斯等人汇合，彻底躲过来自怪物的威胁。

    事不宜迟。

    “队长，它似乎害怕这里。”

    阿力凝实来回走动低吼的森林熊一会儿，也发现了这个异常，“我们接下来要继续等到吗？”

    “那两只怪物还没死，不能久留。”

    利奥皱了皱眉，继续躲在坟地的垣黑树后，或许不会被森林熊抓住，可待得太久，先前那两只鳞片怪物肯定会有所动作。

    他有预感，这只森林熊的出现和那两只鳞片怪物有脱不开的关系。

    不过利奥有些疑惑的是，既然它们有森林熊这么强大的帮手，为何不在一开始呼唤出来？

    如果它们那么做的话，利奥和阿力完全没有取胜的可能...

    这件事一时半会想不清楚，目前来看，最要紧的还是离开这里。

    利奥微微摇头，抛开心中的杂念，“垣黑树的树根之间空隙很大，就顺着这些空隙继续朝北离开。”

    他指了指北方漆黑一片的树林。

    “根据地图，继续向北穿越科诺迪尔森林的最后一片树林，就能抵达科诺迪尔溪流。”

    “好...”

    阿力果决地点点头，他不是迟疑的人，当即弯下腰窜进前方丛生的树根群里。

    利奥决定让阿力走在前面，他一边跟着阿力，一边向后观察森林熊的情况，并且防备其他的意外。

    然而，他们才越过四根扭曲巨大的树根，便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沙沙沙，沙沙沙。

    本以为是错觉，但随着声音逐渐响亮，二人惊异地抬起头，看着上方沙沙作响的，乌云一般遮蔽天穹的垣黑树叶，沙沙作响的树叶，使得来自天空的星光忽明忽暗。

    “怎么回事？”

    阿力压低声音，惊疑不定。

    “别动，别紧张。”

    利奥示意着阿力停下行动，他们藏身在树根下方，悄悄观察着垣黑树的异动，以及远处的森林熊。

    肉眼可见的黑气从周围的树根处升腾，在几秒内汇聚成流动的风，它们刮过上方的叶群，在念咒般的沙沙声里将摇曳的白骨染黑，同时没入树顶的云层，黑雾愈发浓郁，完全遮蔽了星与月。

    在着天空都变色的异状里，下方的森林熊发出接连的咆哮，它不安地翻动着脚边的土地，轰然踹碎几座灰色墓碑，猩红的眼睛四处张望。

    咻，咻咻，咻咻咻。

    刚开始只是一点，随后是接二连三，密集如骤雨的破空声。

    数不尽的黑点从垣黑树的叶间射出，那是一小团涌动的黑气，以极快的速度拉近与森林熊之间的距离，随后没入它那坚韧发臭的皮毛下方。

    越来越多的黑气没入它的体内，这一场景可怕异常，却又无比的真实。

    “这，这棵树，难，难以置信...”

    阿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不断地偏过头，看着雨点般从垣黑树上洒落的黑气，在看看不远处被包围的森林熊，“那些黑气，是虫子吗？”

    “并不是，有些像雾。”

    利奥摇摇头，垂眸看向手边的漆黑数根，在上面也有一点点的黑气摇曳着。

    很快。

    咕噜咕噜，仿佛热水沸腾的冒泡声。

    太多的黑气涌进身体里，这只森林熊开始剧烈颤抖，它的体内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异变。

    首先是双腿，像吹起的气球一样快速膨胀，它的皮毛坚韧，硬是膨胀到体积的一半才砰地炸裂，破碎的腐臭血肉与棕红色的腥血在四射的黑气中滚落，将附件碎裂的石碑和土坑尽数染红。

    没有双腿的支撑，森林熊惨嚎着压碎数座石碑摔倒，紧接着，更多的黑气像是虫群，直接从它腿部的血肉模糊的伤口里灌进它的上身。

    头部以下的身躯诡异地膨胀起来，如同利奥前世见到的河豚，只不过这只没带刺。

    “趴下！阿力！”

    感觉到不对劲，利奥低吼一声，二人立刻躲到垣黑树根的更里面，一处类似树洞的地方。

    轰！！！

    恐怖的爆炸声震得地面波动，阿力甚至出现短暂的耳鸣，石碑碎裂飞溅的声音，树叶剧烈擦动的响声，交织着，随着鼓动膨胀，朝着四面八方席卷的狂风扩散，无数的土块飞扬着，浓烈的腥臭肆意蔓延。

    超过一半的灰色墓碑被冲击扫碎，剩下的也多有破损。尘土渐渐下落，在一片狼藉的坟地边缘，出现了一道深达半米的恐怖巨坑，无数的黑气从烟尘里蹿出，冲向飞回垣黑树的叶群深处。

    很快，阿力和利奥离开数根，发现了塔卡卡坟地的凄惨样貌，以及巨坑附近狼藉的血肉碎片，还有滚落到石碓旁边的森林熊的头颅，猩红眼眸已经失去光亮。

    “真是可怕...”

    阿力表情僵硬，低语着，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

    突然，利奥表情一凝，他警惕地看向前方，两道模糊的影子从远处的黑暗中显现，是先前的绿鳞怪物和蓝鳞怪物，此刻它们的伤势已经得到缓解，浊黄色的鱼眼随着身体晃动着，仿佛黑暗中的烛火。

    “你先跑，就按先前的方向。”

    利奥十分平静，捡起地上一块石碑的部分，抛下一句话，向前迈开步伐。

    “...”

    阿力咬紧牙关，一点一点向后移动。

    发生了预料之外的变故，森林熊不再是威胁，但那两只怪物又追了过来。

    真是阴魂不散。

    它们显然也注意到了倒塌的墓碑群后方，也就是垣黑树旁的利奥和阿力，发出“咯咯咯”的阴冷声音之后，迅速迈动双腿飞奔过来，裂开的利齿反射着寒光。

    “风...”

    淡绿色的光芒汇聚在手中的石块上，利奥眯眼盯准蓝鳞怪物，准备投掷出去。

    这个瞬间，悄无声息的黑色流光从垣黑树的叶群里蹿出，没有任何征兆，在两只怪物和利奥以及阿力，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急速袭向奔跑在最前面的蓝鳞怪物。

    无声无息地切过，鲜血都没来得及溅出。

    蓝鳞怪物奔驰的身躯突然失去平衡，狰狞的裂开血口的头颅滚落而下，和翻滚的喷着血躯体一同撞上某块石碑，轰的一声，随后失去动静。

    “什么？”

    蓝鳞怪物的突然死亡让利奥吃惊地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一旁奔驰的绿鳞怪物也尖啸着刹住身形。

    腾腾腾。

    双腿翻动着泥土，半秒不到，绿鳞怪物的浊黄色鱼眼一阵转动，似乎发现了什么，身后的尾巴向前横扫。

    叮！

    尾部的鳞片擦过什么锋利的东西，在半空中溅起黄色的火星。

    双方各退出一段距离。

    “那是...”

    此刻，利奥终于看清了悬浮在半空中的黑影，他瞳孔不断收缩。

    被云雾般涌动的黑气簇拥着的，隐约反射出寒光的剑身，以及惨白色的，不知由什么生物的骨骼构筑的剑柄。

    这把剑从剑身上部就被折断，尽管它不完整，但这丝毫不影响它所发散的浓郁邪恶，以及压抑的恐怖。

    罪恶，黑暗，不可思议。

    这把断剑难以形容，它将邪恶与诅咒集于一体。

    意外总是接踵而来，利奥再次体会到这一点。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预料。

    与此同时，在利奥所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双手的手心处，亮起奇异的银色的符文。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和半空中那把被折断的黑剑产生了莫名的联系。

    “漫漫长夜，邪恶永眠。”

    “噩梦遗存堕欲，逆刃折于终焉。”

    “如不迫使黑暗屈服。”

    “则令诸神毁灭。”

    低沉的语调，像是古老的钟声，在他耳边回荡。

    紧接着，它的名字也出现在利奥的眼前。

    格拉克厄斯·森林之主·终焉·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