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亲

    再过三天就是开学日,这几天江冬月在网上给小孩买的文具也陆陆续续到了。

    吃过晚饭,她哼着歌在那里削铅笔、挨个检查水性笔出不出墨,江迟在一边看她忙活,时不时聊上两句。

    把笔袋填满,有人来电,江迟过去帮她拿了手机。

    来电显示是“姑姑”,不是那个他所想的那人。

    江冬月拍掉手上的铅灰,接听了电话,那边很快传来江彤的询问声:“冬月,那孩子入学的事怎么样了?”

    “小迟已经通过入学考试了,五年级。”江冬月的语气透着自豪。

    “哎哟,这小子厉害呀,”江彤惊诧,也跟着开怀,“不错不错,不愧是我们老江家的孩子。”

    他们江家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到了她这一代学习都不错。在那个年代,他们兄妹是村里唯二两个上过高中的人,她哥更厉害一些,还上了大学。那会儿谁见了不说一声江家的孩子聪明?

    到了冬月这一代,家里上大学的孩子就更多了,如果春蝉能坚持读书肯定也不会差,她记得这姑娘小学时虽皮但成绩不错,拿过挺多奖状。

    江彤接着道:“既然入学考试通过了,你也能放心了吧?回来陪我陪你姑父吃顿饭,别再推推拉拉了啊。”

    江冬月一听这话笑容就凝滞了,她抿了抿唇,说自己最近工作忙。

    其实她是怕他们问起工作,怕自己要调离岗位的事被两个长辈知道,叫他们多猜忌,而且自己又不能和盘托出调岗原因……

    “啪——”袁少平放下报纸,抬头看向江彤说:“我开车去接,晚上留在家里睡,明天送她去上班。”

    江彤复述:“你姑父叫你吃完饭留在我们这儿睡一晚,第二煲辉缈车送你去上班。政府周末不上班,他闲着也是闲着。?

    “……”江冬月张张嘴,在想措辞。

    “推来推去不来像什么话,真打算一辈子不来啊?”电话那边传来袁少平的声音,语气有责怪之意。

    江彤叹气道:“冬月,我们都想你了,也想见见那孩子,就别推了。”

    江冬月静了静,应下:“行,我下了班带小迟过去。”

    通话一断,江迟问:“小姨,明天要去见什么人吗?”

    “嗯,去见姑姥姥和姑姥爷,”江冬月摸了摸小孩的头,“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姨都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然后又问他:“我们明天要在那里住一晚,小迟愿意吗?”

    江迟点头:“小姨去哪我就去哪。”

    “既然明天要在那边过夜,现在就该收拾行李了,”江冬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嘱咐道:“小迟你去看看你有什么想带的,拿出来给小姨放行李袋里。”

    江迟应声后,她才走进自己的房间,去找自己要带去换洗的衣物,然后中途走出去到客厅的柜子里拿了两条牙刷。

    小孩动作快,也不讲究要穿什么,拿了一套平常的衣物就出来了,递给她放进行李袋里。

    江冬月帮忙迭放好,江迟望着她的侧脸,问:“小姨,姑姥姥和姑姥爷是什么样的人啊?”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除了是好人外。”

    “怎么突然想问这个?”江冬月转过脸,不解道。

    “我怕他们不喜欢我……”在她的目光直视下,男孩怯怯地低下了头。

    “不会的,”江冬月回答得干脆,“我们是亲人,他们不可能会讨厌小迟。”

    “真的吗?”江迟抬起头。

    “当然啊,你姑姥姥和姑姥爷对小姨很好,而小迟嘛又那么乖巧听话,他们没道理不喜欢你啊。”

    说完江冬月拉着他坐下,揽着他的肩膀继续道:“不过如果你想知道,小姨也可以告诉你。”

    “你姑姥姥是个做事很勤快麻利的人,人很爽朗,街坊邻居个个都处得要好。至于你姑姥爷……他这个人有些严肃,说话可能不大好听,但家里出什么事都是第一个冲出来帮忙的人,可以说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吧,之前小迟转户口就是他给办好的。”回忆起两名长辈,江冬月脸上有了浅浅笑意。

    “听起来……小姨很在意姑姥姥和姑姥爷呢。”江迟瞥了眼女人带笑的眉眼,轻笑道。

    江冬月转头对上他的黑瞳,嘴边绽开笑容:“毕竟那是亲人啊。”

    “真想快点见到他们。”江迟移开视线,这么说。

    他并不在意这两个不知从哪冒出的亲戚喜不喜欢自己,他只想知道他们之后会不会影响到他和江冬月。

    如果妨碍到他,自己不介意“大义灭亲”。况且,江冬月的世界里只需要有他一个人就好。

    第二天江冬月上完班回家接了江迟出门,直接从小区不远处的地铁站到江彤、袁少平家在的片区。

    地铁出行方便,没多久就到了。出了地铁站,她就看到袁少平和江彤等待的身影。

    “姑姑,”江冬月牵着江迟的手上前,站到二人面前才对上袁少平的眼睛,“姑父。”

    江迟跟着她叫人:“姑姥姥,姑姥爷好。”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江彤久不见她,一见双眼就冒眼泪珠子,“快走吧,不然等会儿到家菜都凉了。”

    袁少平的车还是十年前买的那辆五菱宏光,能坐下七个人,专门买回来好带他们几个孩子出去玩的。

    中间为凑齐老母亲做手术的钱卖出去过一次,后来又给从人家手里买回来了,可没成想,买回来时孩子们都长大了,这车后座一直空着。

    在车上江彤谈起了自己远在北方工作的儿子,也就是江冬月的表哥江远,说他谈了个女友,过年要带回来见面。

    “不是以前那个姐姐了吗?”江冬月问。

    江远大一时和同班的一个女孩谈起恋爱,两人谈了很多年了,她也见过照片,是个很高挑漂亮的女孩。

    江彤摇了摇头,“你表哥和瑶瑶去年年初分手了,瑶瑶要到国外进修,于是两个人和平分手了。”

    说起这事她也觉得挺可惜,但那都是两个孩子的决定,她也不好说什么。

    江冬月沉思一会儿,又问:“”“那现在这个……交往多久了?”

    “说是三个月。”说完江彤自己都笑了。

    江冬月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该可怜瑶瑶姐和表哥谈那么久都没有被带回家见一面,还是该质疑这段刚开始谈三个月就提出要见家长的恋爱关系?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两个女孩都没有错,而男人真是复杂的生物。

    “咳咳,到家了,准备下车吧。”袁少平听得尴尬,硬着头皮开口。

    车缓缓驶入小区地下车库,车辆熄火后江冬月先下了车,然后道:“小迟,可以下车了。”

    江迟跟着下车,和她并肩走进电梯。想起刚才江冬月与江彤的谈话,他伸手牵住女人的手。

    江冬月偏头疑惑地看向男孩,姨甥两人四目相对。

    “小姨也会谈恋爱、然后去到别人家吃饭吗?”男孩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问。

    江冬月耳尖一麻,没听清他说什么。

    “那样好麻烦,不像我们吃饭、睡觉都在一个家里。”男孩话里有笑,说完拉开距离弯着眼看她。

    家人是这样,哪怕大吵一架逢年过节还要同桌吃饭,百余年后入土了牌位没准还得摆一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