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菡萏

    宴席都快开了,相阳才折返回来找她。

    姜钰瞧他风风火火的跑进后宅,淡定的坐在树下看着自己的书,一旁还睡着悠闲摇着尾巴的默默,懒懒的躺在蒲团上。

    “你怎么还在这里?胡家没人叫你去席上么?”

    相阳坐到了她对面,抓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茶水:“你倒是悠闲,今日胡二郎迎亲,你都不去看看。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迎娶双妇的,大街上围观看热闹的可多。”

    姜钰瞥了他一眼,翻了一页书。

    “我又不爱凑热闹,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你不是说事情还没结束么?”

    相阳愣了愣。

    “你不是说胡二郎醒了就好么?”姜钰合上书,“等今晚宴席结束,你就该告诉我师父的下落了。”

    她瞧着相阳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又有了别的主意,嘴里还嘟嘟囔囔着。

    “我有答应过嘛?我不记得了……”

    话还没说完,相阳就被书砸了一脑袋。

    “你要是骗我,你就死定了。”姜钰弯着一双狐眼,虽然笑着,但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危险,红痣隐隐发亮,“我若是找不到我师父,你就等着被我收进游仙录里吧。”

    相阳吃痛,摸了摸自己的头,好险没被砸出个包来:“古人言最毒妇人心,果然诚不欺我,你这也太狠了,到时候我跟你说还不行么。”

    默默伸了伸爪子,打了个哈切,弓着腰显得整个黑猫都很长。

    相阳伸手去摸它,被它那黑山竹爪子按了下来。

    “不想你手爪子被我废了就不要碰我。”

    他悻悻收回了手:“这么久了都只让姜钰摸,你真不愧我喊你小黑狗,太狗腿子了。”

    “我不想和实力不如我的人说话。”

    相阳勃然大怒:“我实力不如你!小黑狗,你这是在侮辱我!”

    蒲团上的小猫翻了个身,面向姜钰,晃了晃尾巴不再理会他。

    姜钰笑出了声,出声制止相阳的无能狂怒。

    “好了,你们俩少贫。”她将书放了下来,“你既然随胡二郎去迎亲,有看见新娘子吗?”

    说道这个相阳可就来劲了,他一脸揶揄的挤了过来。

    “说起来驿馆前我并未见到新娘的长相,但两位新娘一高一矮,打扮相同,看那身段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一高一矮?

    姜钰愣了愣:“你说什么?”

    “……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不是的,前面两句。”姜钰急切道。

    相阳有些懵:“一高一矮,打扮相同?……”

    不对!裴家娘子变化出来犹如照镜子一般,怎么会身高有差异,那邪祟难道被人除去了?

    不,这不可能啊。

    若是邪祟被除去了,不可能瞒得过衔云飞刃,更不可能在眼皮子低下换了人。

    等等,换了人……

    姜钰将书收了起来,蹙起眉头,心里突突直跳,只觉得不好:“你去围观的时候可见到裴家的郎君?”

    “裴家郎君?”相阳回想了一下,“并无,如果裴家郎君在的话,理应要送自家亲妹子出阁才对。”

    裴元绍居然不在!

    坏了!

    姜钰猛地站了起来,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有人在高声呼喊着。

    “新娘!新娘出事了!”

    二人对视一眼,知道坏了事。

    客人居住的厢房离新人的菡萏院并不算远,姜钰走出去,一个小侍女正巧煞白着脸从那头逃了过来。

    姜钰一把拉住侍女,见她似吓得三魂掉了七魄,安抚道:“不要怕,这是出了什么事?”

    小侍女眼神惊恐,一路跑来上气不接下气,支支吾吾说不出囫囵话来。

    “郎君,郎君和娘子,有,有妖怪!不要杀我!”

    她似乎害怕到了极致,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姜钰把小侍女丢给相阳,也不顾他的抗议道:“你先把她安顿下再来寻我,我先过去瞧瞧情况。”

    菡萏院在东边,屋前一潭静水上飘着几片荷叶,一旁的桃花盛放,落了不少花瓣下来。

    桃树之大,有一人腰粗壮,春风吹来,撒下一地落英。

    众人一进门,便看见桃树下横着两个穿着喜服的人躺在地上,鲜血缓缓从他们身下留了出来。

    一个是胡二郎胡傅,而另一个,居然是客居在胡府,被胡二郎赎身的岚娘!

    “傅儿!”

    胡老爷本在席面上推杯换盏,儿子大好,又娶到了裴家的女娘,大喜之日便贪杯多喝了些。

    结果却听下人来报,说是菡萏院出了事。

    他拨开堵在院门的下人,看到眼前这一幕,撕心裂肺的痛呼出声,往前跑了几步,却硬生生止在了门口。

    下人中发出一阵惊呼,但却无一人敢上前来。

    胡老爷的膝盖上被暗器打中了,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腿弯处有血透了出来。

    “谁再近一步,可不要怪我不给你们面子。”

    寻着声音看去,另一个身穿嫁衣的娘子从桃树后走了出来。

    她左手中捏着满是鲜血的发簪,右手抓着什么往嘴里塞着,拼命往下咽。

    脸上露出难以下咽的表情像是要呕吐,有艰难的将东西咽了下去,嘴角流出蛋清状暗红色的水渍。

    女子千丝尽散,脸上满是绝望和痛苦,好似在和自己挣扎一般,过了一会居然痴痴的露出笑来。

    十分可怖。

    “胡傅啊胡傅,你这名字可生的极好,胡傅,胡负。你生来就是辜负我们的吧,还装什么深情,左拥右抱,你也配?”

    姜钰挤到人前,见无人敢来扶胡老爷,便伸手去扶他。

    结果那只带血的发簪‘嗖’的一声便擦着她的脸飞了过去。

    她侧过头,看到这个神态痴狂的女子,眯了眯眼。

    怪事,没有炁溢出。

    不是邪祟?

    “不准扶他!!”

    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娘喘着粗气,眼神恨恨的看着姜钰,“你也要上前来吗?你想死吗?!”

    姜钰举起双手,转过身来:“这位娘子误会了,我并不是想要帮他。”

    “那你想要干什么?你难道想救胡傅吗!”

    一说到救胡傅,女娘眼中更显疯狂,“你可知道他是个渣滓败类!你救他做什么!”

    一旁的下人看到她只有害怕,但面前这个女娘居然一点都不怕她,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

    可恶,难道她想帮胡家?

    “我想,你就是裴家娘子裴雯雯吧。”

    还没来得及发怒,姜钰却将话头接了过去,一句话却是将女娘想说的话堵在了口中。

    姜钰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脸上没有一点害怕和迟疑。

    “我是该叫你裴雯雯,还是罗刹鸟呢?”

    接下来,就看默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