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杨海晴躺在病床上,该死,她觉得头好痛,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就看见李心伦正一脸担忧的坐在病床边,紧握着她的手。

    「你醒了?」李心伦久违的露出笑容,杨海晴顿时间觉得有点不太可思议。

    「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有点痛…」

    「为什么要瞒着我?还是你认为我没有必要知道?」李心伦红了眼眶,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但她还是决定拼命忍住。

    杨海晴望着李心伦悲痛欲绝的表情,她就清楚李心伦已经知晓一切了。

    「不是这样的,没有告诉任何人,是我不想让任何人担心。」杨海晴温柔的抚摸着李心伦的脸。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滥好人一个。」李心伦紧抓着杨海晴柔软的手,心里一阵激盪。

    李心伦想起她看见小熊里藏着的最后那一张纸。

    一张健康检查的结果,脑癌第二期。

    「伦…我们差不多该把一切的事情,都做个了结了吧?」杨海晴淡淡的笑了,眼中散发出异样的绿色光芒。

    「嗯,早就应该这么做了,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幼稚了。」

    「我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你,我想,你应该也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那这样好了,我们轮流一人问一个问题,回答之后才可以继续问下一个问题,这样好吗?」

    「好,那,你先问吧。」

    杨海晴想了一下,虽然还有让她更疑惑的事,但她还是决定问她目前最想问的问题,「心伦…你还恨我吗?」

    李心伦叹道,「说不恨当然是骗人的,但是我想我会尽量慢慢释怀,这你不必担心。」

    「是因为我躺在这里的关係吗?」杨海晴苦笑着,她实在是很不愿意用苦肉计来让李心伦回心转意,所以才决定向她隐瞒自己生病的事。

    「海晴,我什么都知道了,我已经发现你的小熊里藏着的所有秘密,也知道你一直过的很痛苦、很后悔。」

    杨海晴缓缓的闭上眼睛,淡淡的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几天前吧。」李心伦觉得好懊悔,她要是早点知道的话,她就不会做那么多伤害杨海晴的事了。

    杨海晴知道李心伦并没有要多问的意思,便逕自说了下去,「对不起,心伦,我欠你一句道歉已经欠了这么多年,因为我的胆小懦弱让你受了这么多伤害,我真的很愧疚。」

    「别再提了,不管怎样那都已经过去了,不重要了,只要我知道你曾后悔过那就够了,我要的,也只不过是你的一句道歉。」

    杨海晴总算感到释怀,她闭上眼睛,泪水缓缓的滑落脸颊,「谢谢你…谢谢………」

    「我才要跟你道歉,那晚…在你家的那件事…还有校刊的那件事……」李心伦羞耻的整张脸都红了,此时此刻她真的好痛恨自己的幼稚。

    「没关係,那跟你受的苦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你受的苦也不比我少啊,可恶,你为什么不早点让我知道?我一直以为……」

    「嗯,就跟你刚刚说的一样,别提了,那些都早已过去了。」杨海晴忽然想起昨晚那个惊人的画面,她忍不住问了,「你跟阿赫…………」

    李心伦叹道,「我还是老话一句,阿赫是我的弟弟、我最重要的家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那为什么你们……?」

    李心伦直接打断了杨海晴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天你看到的的确是事实,不过,那并不代表什么,我只是为了让他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

    「阿赫他最好的朋友死了,是为了他而死,而起因就是因为我发现你的祕密,正要出去找你的时候,阿赫从我后面追了上来,然后就发生了那件意外,说到底我也难责其咎。」

    李心伦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曜文就在他的面前嚥下最后一口气,我知道阿赫再也不能承受任何打击了,要是我那天不这么做,我想不管阿赫是个再怎么坚强的人,最后也一定会精神崩溃的。」

    「为什么?」

    李心伦一股脑的、把她所知道的江赫的过去都详尽告诉了杨海晴,听完,杨海晴才面色凝重的说,「原来如此,阿赫是个可怜的孩子。」

    「所以那时候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只希望他可以冷静下来,当然我没想到你会突然闯进来,而且还在我们面前昏倒……」

    「我想,可能是我惊吓过度了吧,那个画面这对我而言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也或许…」

    「或许?」

    杨海晴喃喃的说,「或许,那让我有点生气吧。」

    「嗯…那我应该问你生气的理由吗?你之前不也常常撞见我跟别的女人在床上?」

    「这跟在视听教室看见程洋琪、或是在家里看到莫名其妙的女人的感受又不太一样,虽然同样都是撞见你在做那件事,可是我打从心底就觉得你应该不可能会跟男人…更何况对象还是你老是说不可能的阿赫……」

    「说的也是。」李心伦苦笑了一下,「我自己也很惊讶为什么会那么衝动,不过那是我当下唯一能想到的解决方式,所以……」

    「嗯,我想我能理解。」

    彼此都沉默了好一会,李心伦才又主动开了口,「对了,海晴,那天你为什么那么突然跑来我家?」

    杨海晴红了脸,她反覆思索着在这种情况下问这问题究竟适不适当,但现在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只好鼓起勇气直接开口说,「阿赫说…他觉得你还爱我,这是真的吗?」

    李心伦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杨海晴会那么直接了当的问这种敏感问题。她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刺眼温热的阳光马上充满了整间病房。

    「海晴,你觉得我还爱你吗?」李心伦站在窗边,一脸正经八百的问道。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要问你,你现在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我到现在还爱你,那我一定是疯了。」

    「所以没有吗?」杨海晴的心跳的飞快,她以为不管李心伦答案是什么,她都能承受的了,看来不然。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李心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海晴,我不知道我现在对你是什么感觉,但是你会一直在我心里,没有人能取代,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杨海晴笑了笑,虽然答案不是她所期望的,但她还是觉得很开心。

    「谢谢你,这样就够了。」

    「所有的恩怨就在此一笔勾销吧,海晴,希望我们还是朋友,好吗?」李心伦又缓缓的走向床边,对着杨海晴露出微笑。

    那是让杨海晴心心念念、就算是作梦也想看见的温柔表情。

    现在李心伦看着她的那种怜爱般的眼神,让杨海晴有一种彷彿又回到了从前她们在热恋时的感觉。

    她心脏怦怦乱跳,忍不住衝动的说,「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好,你问吧。」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杨海晴的声音非常颤抖,「伦,如果我说我还爱着你的话,你会愿意相信我吗?」

    --

    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江赫独自一人坐在吧台上,嘈杂的音乐、混浊的空气,整个空间充满了陌生的气味,他一向不喜欢这种龙蛇混杂的环境。

    半小时前,他点了一杯威士忌,冰块都几乎融化,江赫却始终没有喝上一口。

    「嗨,真巧啊,你一个人?」程洋琪上了吧台坐在江赫的旁边,她的面色潮红,看起来感觉有点茫,似乎喝了不少。

    「嗯。」

    「我也是。」程洋琪苦笑了一下,也叫了一杯威士忌,酒一送到她面前她马上一口喝乾。

    江赫看了她一眼,然后微微笑道,「校刊那件事,先谢谢你了。」

    程洋琪哼了一声,「跟我没关係,是心伦要求的,一下子这样、一下子又那样,我真搞不懂她。」

    「相处了那么多年,我很了解心伦的个性,她是个外刚内柔的人,而且掩饰的功夫一向很差劲,我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她对海晴是怨,而不是恨。」

    「是吗?那你一定知道她们已经復合的事了吧?」

    江赫总算举起酒杯,喝了一小口,然后自嘲般的笑了笑说,「如果不知道,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不是吗?」

    「我们都被心伦拋弃了吧?说来也真可笑,如果说你是最完美的男人,那我就是最完美的女人了,杨海晴究竟有什么好的?凭什么打败我们?想一想还真是不甘心。」

    江赫苦笑道,「算了吧,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最特别的位置,只能说海晴比我们抢先一步佔据了心伦心中的那个位置。」

    「是吗?被你这样一说,那我好像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江赫摇摇头,无奈的笑了,接着把威士忌一口喝乾。

    「唉,如果是我先认识心伦,搞不好现在她爱的人就是我了,我觉得我比杨海晴有吸引力多了!老娘可是校园梦中情人第一名耶!」程洋琪皱了皱眉头,一脸不爽的说。

    江赫耸耸肩,「或许吧?但是我敢说,心伦肯定是爱我胜过爱你的。」

    「哈,你这傢伙,想的也太美了一点吧?我才不会输给你呢,至少有我跟她交往过耶!你有吗?嗯?小弟弟?」

    「交往过又怎样?我告诉你事实,如果海晴在心伦的心里排行第一,那我就是第二了,你嘛…勉勉强强也只能算第三。」

    「喂喂喂,这是你自己说的排行吧?哼,你跟她上过几次床?一次?我可是n次啊、n次!!!」程洋琪忿忿的说。

    江赫忍不住笑了,「什么嘛,哪有这种说法的?」

    「当然有!况且你的排行有错误喔,我想在心伦的心里,如果杨海晴是第一的话,第二应该就是网球吧?我们只能勉强算是第三或第四。」

    「我们不只是输给海晴,还输给网球喔?嗯…那感觉真的有点悲情耶!」

    程洋琪与江赫忍不住相视而笑,两个深爱着李心伦、却又得不到李心伦的人,或许相处起来会比想像中的还要更投机也说不定。

    「喂,小弟弟,我有个提议。」

    「什么?」

    「今晚,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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