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绑架

    月光被残破纱窗割裂成一道道细碎光线,枯萎的树叶随风飘摇,落上积满灰尘的窗台。

    无数道木然的眼神,几乎要将简陋的屋子看出窟窿,任苍蝇飞上眼皮,这些少男少女的表情都毫无改变。

    萧星淳身边一个男生轻轻动了动身子,嘴唇缓慢蠕动,便裂开几道醒目的血口子。

    “渴......”

    男生向围栏外的男人伸出手,朝他们杯中透明清凉的液体露出渴求的神情。青涩俊秀的脸上沾满被汗水融化过的灰尘,眼中痴痴傻傻。

    男人看到出现一个有反应的人,嘴边霎时生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拿着杯子到门外,隔着栏杆碰了碰对方的嘴唇。

    “想喝吗?”

    男孩子点着头,手和眼神跟着男人手中的杯子移动。

    在生存本能当前,他早就失去了判断力,对如此明晃晃的羞辱表现得毫无反应,只有对水的兴奋渴求,和极力讨好的谄媚。

    “求求你......”

    那水杯蓦地往前凑了一下,这是离他最近的距离,马上他就可以用水流滋润自己干哑的嗓子。

    这一下靠近,让他身后那群死气沉沉的人也同时有了反应,他们如同饥饿的野兽,眼瞳慢慢被欲望染红。

    “哗啦——”

    男人手一歪,杯中的水尽数倾倒在地上。

    沾上灰尘的混沌水珠轱辘向四周,落进栏杆里的,被眼疾手快的女生捉住。

    她趴在地上忘我地吸着水,嘴唇变得灰忽忽一片。

    男生没有喝到水,用仅剩的力气和女生厮打起来。

    但他太瘦,到底被女生狠狠压制在地上。

    萧星淳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舔了舔同样皲裂的唇,没有说出一句话,也没有参与这场争夺。

    过了一会儿,门外久违地响起了锁链的声音。

    带锈的铁链拉动得磕磕绊绊,饭香味远远传来,勾人魂魄的气味,让房里的人一下躁动起来。

    水一天只有一点。

    至于饭。

    萧星淳数着天黑天亮的时间,大概一天一顿,有时候被这几个看管他们的人刻意浪费,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分到。

    而每次开饭时间更是一场人性的修罗场,强壮的总比瘦小的得到的多。刚刚那个要水喝的男生,他上次吃饭就没能抢到。

    ——保证他们不会死,但是又没有力气可以逃出这牢狱。

    萧星淳没有动那吃的一口,这些精神慢慢不正常的男女,很难说是不是和这些吃的有关系。

    他们的神情越来越像被圈养的动物。

    她唏嘘不已,但又很难将这些已经失智的人看成同类。

    这几天她半梦半醒般浑浑噩噩,清醒时又数着墙砖嘲笑自己。

    她身后的萧家掌握着加市一半的赌场,可以说是地下世界的王。

    而萧家的大小姐,萧家主的掌上明珠,却被自己的人下药绑走,关在这个只能看到一小房天空的房间里。

    “听说萧家的小女儿不见了。”

    “萧烈在疯狂找她。”

    那男人说的是墨西哥语,萧星淳基本确定自己已经不在M国境内。

    他的语气忧心忡忡,说完还深深地望了一眼监牢的方向。

    “别想了,萧家小姐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她可是萧家未来的家主。”

    萧星淳听到他这么说,悬着的心稍稍安了一些。

    为首的男人目光扫过男男女女,面对属下们的焦虑,他也表明了态度:“就算是她在,我也不会让她活着回去。”

    缩在牢房中的女孩缩了缩身体,闭上眼装睡。

    幸好。

    这一路辗转,她在路上找机会扔了刻着萧家图腾的吊坠。

    若是被这些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就算是怕惹来萧家的报复,也会立刻将她灭口。

    毕竟现在她单枪匹马,可没有人会敬一个没有势力倚靠的她是萧家小姐。

    萧星淳假寐时那些送饭的人已经离开,她是真的饿,这两天只吃了自己坐在身下的几棵野草,唯一欣慰的是这些草还算嫩。

    她慢慢在黑暗中摸索,连眼睛都不睁,现在她能做的只有保存体力,看看这些人下一步要带他们去哪里。

    不管去哪儿,下一站都要找机会跑掉。

    天还未亮,那铁链声在安静的夜里突兀响起。

    突来的声音很是刺耳,也让萧星淳一阵紧张。

    她从地上摸了两把土抹到脸上,缩在墙角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来人是下午说要杀了她的那个。

    饶是萧星淳见惯了生死,面上风平浪静,心跳的频率多少还是乱了一些。

    “你,跟我出来。”

    说话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跟在他身后的一个。

    逆着光,看轮廓是个中年人。

    中年人指着她,萧星淳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被人扯着手臂扔到牢房外。

    凭力气判断,这人不是她的对手,但现在情况尚且不明,她决定夹着尾巴做人。

    夜晚的沙漠很冷。

    疾风在耳边呼啸,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她刻意展现自己最狼狈的样子,却还是被人捏住了下颌。

    “模样不错。”

    这种审视让萧星淳很不舒服,她扭开头,饥饿的身体却轻飘飘的,连怒意都难以察觉。

    她被绑起来塞进后备箱,机油味让她头昏脑涨。

    车盖再掀开,天空已经隐隐发亮。一个小镇静静坐落在山脚,在朦胧的天光中轮廓模糊。

    “带她去洗干净。”

    男人对旁边说,然后便有一个人将她拖进一间充满水汽的温暖房间。

    “她是谁?”

    年轻男人走出门,暴露在晨光中一张俊朗的脸。

    他模样清俊,下颌利落鼻梁高挺,两道锋利的剑眉下,藏着一双深邃幽黑的长眼。

    挺拔颀长的身姿气质和这小镇格格不入。

    中年人一听他的声音,立刻变了脸,强硬地挤出几道笑纹:“怎么出来了?”

    说到刚来的女人,他语调变得有些高。

    “她,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