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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春腰 第28节

    唐慎钰斯条慢理地解开披风,随手扔到木屏风上,他端起茶喝了口,冷不丁问:“今儿本官说什么来着?说是再犯错,要怎么着?”

    “打板子。”春愿抿住唇。

    “打几下?”唐慎钰垂眸,冷漠地看她。

    “双倍。”春愿感觉浑身都疼了,低头怯懦道:“二十下。”

    唐慎钰翘起二郎腿,手按在绣春刀上:“还有呢?”

    春愿耳根子瞬间烫了起来,手攥住裙子:“还有、还有……”她难以启齿,“脱了裙子打。”

    “那你还等什么。”唐慎钰下巴朝墙那边努了努,语气中有不可违抗之势。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明儿你给我抓点避子药

    春愿不想过去,可心里明白得很,唐慎钰说一不二,心硬得要命,从没有过怜花惜玉的时候,她晓得这遭躲不过了,于是站起后,将圆桌上两根正燃着的蜡烛吹灭了一根,屋里顿时黯淡了下来。

    她闷头走去墙那边,背对着唐慎钰,牙关紧咬,将窄腰小袄和裙子除去,但倔强地穿着肚兜和亵裤,双手趴在冰冷的墙上,站好。

    唐慎钰也没强迫,左右小衣单薄如纸,穿与不穿没什么两样。

    他拔出绣春刀,攥住刀鞘,大步走了过去,眼里没有半分狎昵,一句话不说,扬起手,就打了下去。

    “嗯-”春愿头贴在墙上,手紧紧攥住。

    没了厚裙子的隔挡,刀刀见肉,疼得她直冒泪花。

    忍,一定要忍。

    她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四……等到了十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

    春愿提着的一口气,顿时松懈了下来,疼,钻心的疼,她压根不敢去触,身子颤抖得厉害,额边早都生起层冷汗,扭过头,望着面无表情的唐慎钰,轻声问:“怎么停了?”

    唐慎钰淡淡地扫了眼女孩,拿着刀鞘,转身朝圆桌那边走去,他从袖中掏出方帕子,轻轻地擦拭刀鞘,说:“原本是二十下的,今晚你在小酒馆应付杨朝临,临危不乱,表现得非常出色,有错当罚,有功当赏,所以剩下的十下就当奖励,免掉了。”

    春愿想吃了他的心都有了,但还是懦懦地屈膝见礼:“多谢大人。”

    “你过来。”唐慎钰归置好绣春刀,入座后,手指点了点他跟前的圆凳,“坐这儿来。”

    春愿勾起小袄,披在身上,一瘸一拐地朝男人走去,她真是浑身上下都疼,胳膊今晚摔疼了,小腹有伤,方才又被打了十板子……过去后,她怯生生地站在男人跟前,双手虚扶住后头,不言不语。

    唐慎钰晓得她疼,坐不下来,也没勉强,他脸色和缓了许多,眉头也终于松开了,甚至亲自给春愿倒了杯热水,擩在她手里,笑道:“别噘嘴了,我刚才用多大劲儿,心里有数,要是真下死手,你早都皮开肉绽,哪里还走的动。”

    春愿晓得,今晚她犯的这遭错,应该是过去了,但仍装作委屈,扁着嘴,接过唐慎钰手里的杯子,并没有喝。

    唐慎钰知道她有了情绪,笑了笑,他胳膊搭在圆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温声道:“时间有限,咱们来回想下你今晚的表现,先说好的。”

    他毫不吝惜地夸赞:“胆子大,面对一个力气、年纪、阅历都比自己丰富的男人,尤其还是有深仇大恨的,并没有退缩畏惧,而之后在杨朝临发觉你样貌、身形、声音都有变化时,你也临危不乱,能很快想出应付的招儿,用只有情人才晓得的话术遮掩过去,不错,有长进。”

    春愿不禁喜上眉梢,蹲身行了个礼,莞尔道:“多谢大人,这都是您这个师父教得好。”

    “别得意的太早。”唐慎钰换了个姿势翘二郎腿,端起茶,用茶盖轻轻抿漂浮在汤上的茶梗,又毫不留情面的批评道:“太粗心大意,耳环掉了一只都不晓得,要知道,如果今儿你干得是杀人灭口的脏活儿,那么在凶杀现场留下了贴身物件,无疑是扯着嗓子说‘我就是凶手,快来抓我呀’。”

    春愿被他夹着嗓子学女人说话逗笑了。

    “还笑!”唐慎钰扬手,轻打了下她的后头,见她疼得龇牙咧嘴的,不禁有几分……别样的心动,他觉得这屋子里热得很,于是扯了扯衣襟,板着脸道:“切记,以后不论出入哪里,你自己身上的物件一定要有数,若是发现丢了什么,也不要慌,立马想应对的法子,以便来日若被人质问时,有借口能遮掩过去。”

    “是。”春愿垂眸细细默念了数遍,手按在心口,笑道:“大人的话,阿愿全都记这里了。”

    唐慎钰喝了几口茶,沉声道:“还有,冲动的毛病可是要改了,晓得你恨杨朝临,可你也明明知道近日官府就会以一个光明正大的由头将他治罪,完全不会脏你我的手,阿愿,小不忍则乱大谋。”

    春愿心里有愧,抿着唇点头。

    唐慎钰皱眉道:“你若是听不懂,我便给你举个简单的例子,譬如你养了条獒犬,平日里给它吃肉喝汤,期盼着它能看家护院,它也表现得挺好,叫得比寻常土狗的声儿大多了,龇牙咧嘴,人见人怕,谁知有一日强盗真的来了,这狗东西忽然拉肚子拉得腿软,都到最关键的裉节儿上不中用,你说气不气人,是不是得痛打一顿这不听话的狗!”

    春愿晓得姓唐的在一语双关地骂她,她脸上讪讪的,不敢插嘴。

    “我这可不是骂你啊。”唐慎钰斜眼觑去:“只不过是举个例子,你可别多心。”

    春愿假装出神,猛地望向唐慎钰,笑着问:“大人您方才说啥?我没听清。”

    “没听清算了。”唐慎钰笑笑,他晓得她听见了。

    “最后一件。”唐慎钰目光锁在她胳膊内侧的嫣红守宫砂上,正色道:“这事真不能再拖了,杨朝临今晚一眼就认出这东西了,当时你也没想到话术应付,另找了个话头岔了过去,将来若是被小侯爷或者旁人看见,你该怎么办?那些人可比杨朝临精多了、狠多了。”

    春愿脸通红,压根不敢抬头。

    屋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男人轻轻叩击桌面的笃笃声,一下又一下,与人的心跳契合在一起。

    见春愿木木呆呆地没反应,唐慎钰颇有些不高兴,将茶盏随手搁在桌上,淡漠道:“晓得你畏惧本官,我也不屑做那种强迫人的事,想必这两日你也见了些我的下属,看中了谁,我这就叫他过来,一盏茶内完事,不会太磋磨你,我会在天不亮前让此人永久离开。”

    “嗯、嗯……这……”春愿慌极了,不晓得怎么回答。

    “就薛绍祖罢。”唐慎钰皱眉道:“你跟他说过几句话,想来到时也不尴尬。”

    说着,唐慎钰立马站起来,阴沉着脸往外走。

    “大人!”春愿急忙扽住男人的袖子。

    “干嘛?”唐慎钰背对着她,唇角浮起抹难以察觉的笑,他心里已经有数了,但嘴上却冷冷说:“还有什么要求?”

    “不选别人!”春愿壮着胆子,横身挡在男人身前:“我就选大人,旁人我都不信,我就信您!”

    “想好了?”唐慎钰严肃地问。

    “嗯!”春愿重重地点头,望着他,反问道:“难不成大人不敢了?还是说……又犯了隐疾?”

    唐慎钰白了眼女孩,闷头就往外走,淡淡撂下句:“等着,我去我屋里找个东西。”

    说话间,他就匆匆出去了。

    门开着,寒风争前恐后地往进涌,春愿穿得薄,不禁打了个寒噤,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一遭终于来了,她迅速擦洗了遍,疾步走到橱柜那边,从里头取出条薄褥子,铺到了拔步床上,今晚用罢后让大人拿去烧掉。

    春愿坐在床边,手轻抚着那洁白如雪的褥子,不由得哀叹了口气,而这时,门口传来阵窸窣脚步声,抬眼望去,唐慎钰过来了。

    他手里拿着个大包袱,已经换上了寝衣。

    “我刚擦洗过了。”唐慎钰关上门,淡淡说了句,大步朝拔步床那边走去,男人坐到床边,抬手将帐幔放了下来,顿时周遭更加黯淡,他用余光望去,阿愿这会儿跪坐在不远处,长长的黑发全完披散了下来,如同穿了件单薄的纱衣,盈盈纤腰上缠裹着几圈纱布,她就像一只剥了壳儿的荔枝,除去外头那层硬壳,里头尽是鲜甜惑人。

    唐慎钰居然有些紧张了,想说几句荤的,让气氛更热些,他猛地想起之前在山洞里的事,赶忙闭口,默默将大包袱放上来,打开,原来里头竟是套红嫁衣,一对金步摇,还有方绣了鸳鸯牡丹的红盖头。

    他手轻抚着上头的刺绣纹样,温声道:“那晚你说好歹想穿身红的,我记住了,抽空儿买了身,你穿上吧。”

    春愿只看了眼那红嫁衣,这四年多,她在欢喜楼看太多恩客追捧花魁娘子们的伎俩,所以他这手准备,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或许会很感动,但她觉得……就那样吧。

    春愿拾起支金钗,掂了掂,分量还不轻,她努力让自己眼里涌出点泪,楚楚可怜地望着男人,“您不必如此费心的,那晚奴婢也只是随口一说,我现在热孝在身,若非必要,其实并不想穿红的。”

    “那随你吧。”唐慎钰坐了上来,将中衣褪去,柔声道:“其实只要心里记挂着,哪怕穿红也不当紧,小愿,你阿姐是希望你不要沉湎于过去的悲痛,以后要看开些。”

    春愿嗯了声。

    唐慎钰见她果真没有要穿红衣的意思,便将衣裳和金钗放在床边的小杌子上,这样也好,穿上脱、脱了再穿,盘了头,兴许还要化妆,太浪费时间了。

    他再一扭头,发现她已经躺进被子里了,小姑娘是有些紧张的,压根不敢看他,眼睫毛颤抖得像蝴蝶的翅膀。

    唐慎钰笑笑,亦躺进被子里,与她并排着,肩并肩,腿并腿,他像只呆雀,一声不吭地盯着床顶,今儿下午他外出买红嫁衣的时候,抽空淘了几本见不得光的画册,略翻了眼,无不叫人瞠目结舌、面红耳赤。

    “小愿。”唐慎钰口干舌燥,唤了声。

    “嗳。”春愿心咚咚直跳。

    “小愿。”唐慎钰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我在呢。”春愿小声应了句,忽然嗳呦了声:“大人,你的手冰。”

    “那你给我捂热。”唐慎钰侧身起来,手覆上春愿的脸,朝她颤抖的唇吃了下去。

    起初,这颗荔枝没什么味道,就是酸酸甜甜的,但是越吃越上头,竟品出了些酒味儿,让人欲罢不能,想要探寻那更丰富更深层的味道。

    夜已深沉,寂寂无声。

    忽地狂风四起,吹散挡在月亮上的那抹黑云。

    清冷的光华撒向那修罗战场,之前战败的士兵再次那起长刀,向那城门长驱直入,杀的敌人丢盔弃甲,在地动山摇间惨叫连连,哭着求饶。

    ……

    蜡烛已经快染到尽头了,炭盆里的发香煤早都熄灭,小杌子上除了那个装了红嫁衣的包袱,还放着两条用过了的褥子,随意叠起,但还能隐隐约约瞧见上头有一抹朱砂般的红,甚是刺眼。

    拔步床上这会儿总算静了下来,男人搂着女人,两人盖一条被子。

    唐慎钰怔怔地盯着床顶,似乎在回味什么,他此时精神奕奕得很,垂眸瞧了眼,阿愿这会儿窝在他身边,头枕在他的肩头,她睡相可真难看,双臂呈求饶状抱住,身子微蜷,发际被冷汗热汗浸润,还未干透,不晓得梦见了什么痛苦的事,眉头蹙住。

    “阿愿?”唐慎钰轻轻唤了声。

    “啊?”春愿蹬了下腿,猛地醒来,痛苦地哼唧了声,迷迷糊糊地问:“天亮了么?”

    “没。”唐慎钰轻声说:“我值夜的时辰快到了,待会儿就走。”

    “要去送您么?”春愿闭着眼,困得要命,说什么一盏茶的事,算算,他今晚已经足足待了快两个时辰了。

    “那倒不用。”唐慎钰亲了亲她的额头,难得温柔:“没心没肺的东西,居然能睡着。”

    春愿莞尔,胳膊自然地搭在他胸膛上,叹了口气:“自打小姐去世后,我很久没个安稳觉,总感觉浑身冷飕飕的,说句不中听的话,大人就像火炉子似的,我靠着您感觉暖和,困意就起来了。”

    唐慎钰搂住女人,轻轻摩挲着她被打疼的地儿:“我还当你记仇,不想亲近我。”

    “我是记仇。”春愿扁着嘴:“一天之内被您连揍了两次,搁谁谁高兴啊。”

    “只两次?”唐慎钰坏笑,拍了拍那会儿才换上的新褥子,他掰着指头数:“我左算右算,怎么觉着不止揍了你两次?不过后头,我顾念你身上有伤,可手下留情多了。”

    春愿这回是真被膈应醒了,一睁眼,就看见大人的脸近在眼前,他长得可真俊朗啊,若是放在过去,她压根不敢看这样的公子一眼。

    方才的他,和平日里的冷漠完全不同,既强势又温柔,既克制又疯狂。

    春愿怔怔地盯着他右肩膀上纹的那只獠牙蛇头,忖了忖,道:“大人,虽说咱们已经很注意了,但我还是怕意外发生,明儿你给我抓点避子药,就找胡大夫配,他医术好,最擅长千金小儿科,喝了他的药不会犯恶心。”

    唐慎钰应了声。

    其实早在清鹤县时,他就让老葛暗中配过避子药。

    “你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明儿中午给你端来。”

    “嗯。”春愿点点头,轻声询问:“马大人那边什么时候能准备好?几时能开衙门?”

    唐慎钰晓得她心心念念只有这么件事,便道:“小侯爷盯着呢,还有些细节要弥补,最快也要两日。”说着,唐慎钰轻抚着她的头发,自信地问:“本官没让你失望罢?”

    春愿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依旧像小羊羔般,温顺地躺在他身侧,神情哀伤,叹了口气:“大人,我忽然想起了小姐,从前小姐说,她对旁人都是虚情假意,身子冷得像块死气沉沉的冰,但惟有面对杨朝临时才会感到欢愉,冰遇着火,渐渐就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