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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不坏 第55节

    丁昭回家找出手机,充上电,他关闭飞行模式,联网之后,许多信息涌进来。

    原来自己失踪两周,也会有这么多人来找。他逐条看过去,最勤快是杰西卡,每天给他发信息,说一说公司情况,最新进展是真相大白,催他快快回来。

    庄晓朵、边晔、kate,一些合作过的客户与供应商,陆续有几条,基本是想了解他精神状况是否还好。

    老朴、杨师傅、狗公园碰到的家长……最恨发信息的郝思加,居然也有五六条,字数递增,从“人呢”到“你回上海记得找我别当没看见”。

    他一一读,有关心总是温暖。

    中途又有信息,他退出去,一个头像跃到列表顶端。

    乔蓓:小昭,休假如何?若回公司,请提前通知我。

    第75章 旧定格(2)

    从虹桥下车,丁昭给乔蓓发消息,说已到上海,他坐地铁去公司,大约需一个半小时。

    乔蓓打来两个大笑emoji:打车吧,算报销。

    出租车等候区秩序井然,丁昭站了几分钟,轮到他时,负责指挥的工作人员询问目的地,他张嘴,停了一秒,随后回答淮海中路。

    对方摇着小旗,示意他去第三车道。

    那年春节,他从老家跑回上海,那颗归巢的心滚烫,一路反复琢磨情绪如此炙热的原因,想象程诺文看到自己的反应。

    幻想当然比现实绮丽许多。窗外太阳极速下坠,城市建筑不再笼罩毛绒绒的一层暖黄,露出铁灰色的真身。车开上延安路高架,分道口一个大转,往恒光方向驶去。

    企业微信自动登录,跳出一条日程提醒:今天是程诺文生日。

    在家太久,丁昭把这件事忘了。去年生日,正逢程诺文事业丰收,公司大办特办。老总想的创意,让a组每人举着一个字母的蜡烛,拼起来就是happy birthday, nate。

    丁昭拿的是i,站在中间。程诺文对这排场很是无语,无奈乔蓓笑得大声,还是任由他们去了。行政送上特大蛋糕,老总亲自开香槟,啵一声,气泡钻出瓶子,全公司莞尔,拍手喊nate!生日快乐!

    他切到公司大群。今年不同,丹斐事故的余波未褪,公司气氛萧索,行政一切从简,只发了两张照片,在程诺文据点般的小会议室挂上彩带,孤零零飘着两个数字:33。

    其实替程诺文庆生,没有特别大的意义。各式节日、纪念日,对程诺文来说,不过是营销节点。这种日子,他也不一定回家,找个地方,找个漂亮男孩干到天昏地暗。家这种捆绑性概念,程诺文根本不需要。

    车停到恒光楼下,丁昭将行李箱寄在保安处,请刘师傅代管。

    乔蓓约他在一楼星巴克,谈话场所决定谈话内容,选择用开放式空间,意味着她想聊的并非什么沉重话题。

    老总与程诺文发出联合邮件,阐明丹斐事故的处理结果,大头被写作引咎辞职,丁昭则恢复职务,至于后续如何安排他的工作,邮件上没有明说。

    有些问题,当面厘清是最好的。自己面临的几个可能性,丁昭来时已想明白。他见到乔蓓,与走前相比,老总面色缓和,恢复几分以往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小昭。乔蓓招手,示意他位置。

    两人坐定。入职以来,丁昭与乔蓓直接对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印象最深那回,还是佲仕出事,他像个祭品的羊崽子,面对位高权重的老总话都讲不清。

    “在家休息得怎么样?”

    乔蓓寒暄几句。丁昭礼貌答,还不错,没有浪费,他用这段时间考虑清楚很多事情。

    “看起来是养足精神了,”乔蓓点点头,“丹斐的事件已经告一段落,调查结果也出了,我想你理解,之前将你做停职处理是正常流程,不代表我们对你个人有任何负面的评断。不过以后一定要注意信息安全,避免再出现类似事故。”

    丁昭脸上没有太大表情,说我明白。

    乔蓓眯起眼,“员工向来是co2的立根之本,我珍惜每位有潜力的伙伴,更希望每个人的能力可以在适合的位置上发挥到极致,你当然也是其中之一。”

    “前段时间,我知道你和nate有些,”她笑了一下,“分歧。不如换个角度,重新观察一下,或许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是让我换组吗?”

    目前保住工作是第一位,能选的方向不多。co2的客户组只有两队人,如果边晔同意,去那边也不错。

    乔蓓没有急着公布,她忽然问:“如果我让你继续在nate手下做事,你愿意吗?”

    丁昭想了想,“我不认为我和他能继续保持团队合作,硬要在一起做事,产出会受影响,从公司角度,应该也不乐于看见这种结果。”

    乔蓓舒眉展眼,似乎有些满意。

    “kate和我提过,bd目前缺一个有策略思维的阿康,我看过你之前做的方案推导,蛮有洞察的,但她手下这个职位是基础岗,你过去之后,title会降一级,薪酬也会有一定幅度的下调。”

    丁昭抬头,他又问一遍:“bd?”

    乔蓓挑眉:“你要想去b组的话,我也可以帮你问问ryan。”

    co2的bd部门属于商务拓展,负责为公司开拓资源,同时主导新客户的大型比稿。什么生意能做、好做、应该做,bd都要配合老总进行评估,是乔蓓的探金石。

    与其他组相比,bd相对独立,拥有自己的阿康与创意团队。kate是甲方出身,有些家世背景,因此人际关系丰富。程诺文之前想接触新客户,也需请她帮忙。

    还有一点,年前工位做过变动,bd与其他组分开,划了一块单独区域,可以最大程度避开闲杂人员。

    哪怕降级,都是非常好的机会。kate外表冷艳,实际人很和善,几次比稿会议旁听,丁昭对其极强的专业能力印象深刻。

    全新的团队、模式,一切都要重新适应,从头来过。

    他没回应,没动,仍旧坐在那里。

    “还有什么想问?”

    乔蓓主动开口。丁昭沉思片刻,“其实今天来之前,我有设想,公司是不是准备开除我。”

    哈哈!女人乐了,“丹斐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我虽然有点老花,但不至于是非不分。”

    “是我和……那个规定。”

    乔蓓听后,眼里透着一丝好笑:“哪个?喔,办公室不能谈恋爱啊,可你和nate也不是恋爱关系吧,对吗?”

    她问得很轻巧,却当头棒喝般打醒他。原来没发展到那步,反而帮了自己一把,好残忍的事实。

    “对,不是,从来都不是。”

    丁昭平静说:“bd的职位我接受,谢谢,给我多一次机会。”

    *

    与乔蓓谈完,入夜,老总原想送他一程,丁昭婉拒,说自己还有些事要处理。

    女人心领神会,笑说去吧。她看天气,补充,是个收拾烂摊子的好日子。

    从恒光去滨江,地铁只需三站。

    丁昭上楼,按指纹锁,门开一条缝隙,里头没有光线。有个身影早早藏在玄关处,听到开门声,耳朵警觉立起。

    叉烧看见丁昭,一时没有扑上去,确定对方真是失踪整整大半个月的另一位主人后,狂叫两声,飞身冲到丁昭怀中,使劲扑腾打转。

    想死了,想得宝要死了。

    它拼命闻丁昭身上的味道。丁昭却只是摸一摸小狗脑袋,没有过往久别再见时那般,边笑边说慢慢,别急。

    察觉出这份不同,小狗歪着头,大眼睛扑扑闪闪。

    丁昭放开它,客厅凌乱得仿若龙卷风到访,他不关心,径直走去房间。还有一个行李箱留在程诺文家,装得下所有东西。本来就是借住,未曾购置大件家居,至于那些给叉烧和厨房添的东西,就留下,不带走了。

    打包半小时足矣,最多还是衣服,不该折的叠的成套正装,全被丁昭卷起来塞进箱子。

    叉烧蹲在门边看他动作,以为他在大扫除,想起以前,立刻跑去阳台,叼着一块抹布回来,以为丁昭会开心。

    小笨蛋。丁昭从它嘴里取走抹布,终于抱住小狗,抚摸它,“以后没人管你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把这个家搞得翻天覆地也没关系。”

    叉烧听不懂人类语言,以为这个拥抱只是迟到少许,欣喜地舔舔丁昭的脸,又立马躺到地上,露出肚皮给丁昭摸。

    丁昭点一点它呼哧作响的小鼻子,站起身,提着行李走向门口。

    有人从屋外开门进来,叉烧嗅觉灵敏,提前发出一声欢呼:两位主人都回家了。

    再早五分钟,就不用看到这张脸。丁昭遗憾,他在大事上的运气总是差上一些。

    程诺文气息不稳,像匆匆赶来,额头薄汗也顾不上擦。开门看见丁昭,他肩膀往下沉,似是放心,然而发现对方手中的行李箱后,呼吸加快两秒。

    “你去哪里?”

    劈头盖脸就是发问,很有程诺文的风格。

    “搬家,我找到新的住处了。”

    “在哪?”程诺文一脸不信,“和谁?”

    “和你没关系吧,我们只是同事,有些私事也不方便说。”

    同事。程诺文重复一遍,这次轮到他消化这两个字的威力。

    看来是有些冲击,程诺文沉默半晌,说还有租赁关系,我们签过合同,你现在违约,付过的钱我不会退你。

    “噢,押金是吧?”丁昭不在意,“你拿着吧,我不要了。”

    他说完,作势要走。程诺文堵住门,伸手抓丁昭手腕,想将人扯到面前,却被对方先一步逃开。

    丁昭往后退,眼神戒备,“麻烦让让。”

    程诺文现在来做门神了,动也不肯动。两人僵持半天,叉烧跑到中间,冲程诺文怒嚎。

    “你是不是想听我道歉?”

    程诺文语气疲惫:“好,对不起,我承认之前有些事情是我没处理好。丹斐出事,我没能第一时间帮到你,又连累你调组,但我已经在尽力补偿——”

    “我不接受。”

    丁昭打断他,“怎么了,难道你道歉,我就必须原谅你?做阿康,一定要学会说不,你教的啊。”

    程诺文没想到他会这么回应,一时怔住。大脑跑过无数逻辑线路,没一条管用,引以为傲的理性思维此时派不上任何用场。

    说句对不起,只需承担愧疚,但说不,就必须承担拒绝的后果。原来丁昭早已成为他最好的学生。

    嘘。丁昭对还在喊的叉烧做个手势,不要叫了。小狗乖下来,向他摇头晃脑。

    “你有没有想过,程诺文,你只是习惯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习惯我做什么都以你为先,捧着你,让着你,所以当我不这么做了,你才会感到不舒服。”

    他声音平淡:“你不需要我,你需要的只是个听话的小动物,这个动物叫甲昭乙昭丙昭还是丁昭,对你来说,没有差别。”

    对方闻言,脸色僵硬。少有这种时候,程诺文居然也有答不上的题,而出题人是自己,多荒谬。

    丁昭视线落到餐桌,正中央有道很浅的痕迹。那次程诺文的炮友上门寻衅,留下过一张字条,用刀钉在桌上,刀尖对准他的名字。

    ——程诺文,别让我恨你。

    没什么值得再去争论。他拖着行李箱,绕过程诺文。按下门把手那刻,身后的人沉沉喊,“丁昭。”

    下一句是,“你不能走。”

    床上听这句,还觉心动,想他多少是离不开自己。现在听来,堪比引线的火花——留人还下命令,程诺文真当自己是哪国皇帝,谁对他都要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