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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和魔尊离婚 第29节

    卫夙眼中有泪水滚落而下。

    圣上和瑶华公主看见他落泪,以为他权衡之后,害怕了,即将妥协。

    可是此时的卫夙,只能听见山河笔中小朝的声音。

    【夙夙,带我走吧。】

    卫夙深吸一口气,把胸口那阵滚烫缓缓地呼出来,随后,他没有片刻犹豫,转身就走,甚至没有向圣上请辞,没有再多看一眼这个尔虞我诈的朝堂。

    “卫夙!你好大的胆子!”圣上龙颜震怒,在身后大喊,他也没有停下。

    他大步行走于宫廷中,很快,变成大步奔跑,状元郎的帽子被他随手抛开,玉制的腰带也被他一手扯开,他什么都不要了,状元的荣耀算得了什么?驸马的显赫算得了什么?九五之尊算得了什么?天王老子都不算什么!

    谁也不能,也不该阻拦他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

    他跑出重重深宫,沿着黑夜的大街一路跑回将军府。

    “爹,我要上战场!”卫夙一回到家,便对着卫老将军大声宣布,“我要去边疆,抛头颅洒热血,除非马革裹尸,否则,再也不回来了!”

    卫老将军愣住:“你,你这是……”

    “爹,皇上要我娶公主,做他们家的驸马,此后一生,我就得听命于他们,我这一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您从小带着我在战场上长本事,难道愿意看着我一辈子憋屈地活着?”

    卫老将军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卫夙又说:“状元我也给你考回来,接下来,我要去战场上,封狼居胥!”

    少年说话的时候,双眼明亮得像是日月星辉。

    卫老将军霍然站起来,双拳紧紧握起。

    卫夙挺直胸膛,目不斜视,他准备好挨一顿打,可是,就算把他打死,他也要带着小朝一起去边疆!

    啪!

    卫老将军重重地拍在卫夙肩膀上:“我们卫家出过一个状元,此后世世代代,再没人比得上你,老子这辈子死都瞑目了,你小子爱滚哪儿去,就滚哪儿去吧!”

    “爹……”卫夙没有想到他的老顽固爹居然会支持他。

    “圣上那儿有爹在,什么都不用怕!他想把女儿嫁给你,想得美!老子的状元儿子,将来要娶个仙女!哈哈哈哈!”卫老将军说着,一阵畅快地大笑。

    卫夙跪下来,重重地对着爹爹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牵了匹马,什么行李都不要,趁着夜色,狂奔出城。

    你被山河笔束缚,我带你看遍九州山河,这一生,绝不让你孤独。

    九年后

    大盛边境,敌国陈兵百万,和卫夙将军的大军,已经对峙了七天七夜。

    敌军千里奔袭,人困马乏,卫夙每天亲自率领两千精兵,绕到敌后侵袭骚扰,就已经让他们军心溃散,防不胜防了。

    这几年,卫小将军已经完全接管卫家军,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轻的卫小将军比卫老将军更懂兵法谋略,他能文能武,运筹帷幄,在大盛,是家喻户晓的战神。

    “毕竟咱们将军啊,当年可是考上状元的!知道状元是什么吗?那可是天底下文官的老大,朝中那些大官,你们数数,谁能像咱们卫将军一样连中三元?”

    “卫将军真厉害啊,文韬武略,是样样都行啊!”

    “那卫将军这么厉害?怎么这年纪了,还没娶上媳妇儿啊?”一个小兵抓着脑袋,不解地说。

    一群人沉默。

    “你小子懂什么?当年圣上要他娶瑶华公主,他都看不上呢!卫将军这样的人,公主也配不上,必定是个仙女才配得上!”

    “世上哪儿找仙女啊?”

    卫夙从一旁路过,忽然笑着插进来一句:“等你们变得像本将军我一样厉害,自然就能遇见仙女了!”

    他大笑着走出军营,去溪边闲逛。

    【你以前还说我是个鬼,要找个道士把我收了。】

    怀中的山河笔中,传来小朝笑嘻嘻的声音。

    “我那时年少无知,不识得笔中仙人!”卫夙坐在溪边,阳光洒了他满身,他惬意地闭上眼睛。

    【夙夙,你得想想办法啊,圣上驾崩了,新君一向忌惮卫家功高震主,他刚刚登基,势必要敲打一下卫家,如今,已经有一个月没有粮草运来了。】

    这些年,有小朝替他出谋划策,他作战时更加游刃有余,外界把他传得神乎其神,殊不知,他身边有仙人指点。

    “小朝,你看到了吧,朝堂之上尔虞我诈,互相倾轧,并非靠才华,你就能斗得过他们。”

    小朝沉默了一下,难过地说;【可是怎么办?山河关里有几十万士兵和百姓,一旦被敌军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没关系,有我在。”卫夙轻轻拍了拍她。

    他从溪边回去,走上城墙,一眼看出去,敌国浩浩荡荡百万大军,是孤注一掷来进宫的,敌方主帅那一边,恐怕早就知道大盛君臣之间有罅隙,打算趁虚而入。

    山河关一旦被攻破,后面就是一马平川的中原腹地,敌国可以长驱直入,直捣京城。

    新君连这个都看不懂,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克扣粮草,想逼卫家交出兵权,真是……气数已尽了。

    “将军,那边那些家伙这两天可是猖獗得很,天天来叫阵,咱们是不是再去偷袭几次,让他们人仰马翻?”旁边的副将看见他,高兴地说。

    整个卫家军的人都信任他,他过去打的每一场战都赢得相当漂亮,以少胜多,以弱胜□□小将军总是出其不意,他从来不会输。

    这一回,他们被百万大军围困,却没有一个人害怕,大家都等着卫将军带领他们绝地反击。

    “暂时按兵不动。”卫夙交代。

    夜里,他把山河笔挂在笔架上,让小朝能看到墙上的整幅地图。

    她想帮他打赢这一场仗,更想保住城中数十万百姓。

    她静静地看着,卫夙没有打扰她,一个人出去巡营。

    营地外面,有个破衣烂衫的道士路过,卫家军的士兵把为数不多的口粮分了他一些,道士吃了几口,便一直看着营地发呆。

    “好了,吃饱了就走吧!这是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士兵赶他。

    “奇怪?”道士忽然说了一句,面色逐渐凝重,“军中阳气旺盛,邪祟皆不敢靠近,怎么会有一股鬼气在其中?”

    “你胡说八道什么?”士兵生气了,“再敢胡说,乱棍打出去了!”

    道士有些害怕,却还是说:“贫道没有胡说,确实一股鬼气,怪异得很,怪异得很啊!”

    士兵正想打人,却见那边卫夙过来了,问道:“怎么回事?”

    “这臭道士满嘴胡说八道,我们好心给他些吃的,他却说我们营地里有鬼!”士兵一五一十地说。

    卫夙心里一沉,小朝虽是鬼魂,从未害过人,她身上没有一丝阴邪之气,这么多年他也遇到过和尚道士,甚至捉妖人,都没人发现小朝的存在。

    这道士,像是有些本事的。

    “是吗?”卫夙波澜不惊,挥挥手,让几个士兵回去,他则领着道士走到溪边。

    那道士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面色更是难看。

    “这位将军,你身上这一股鬼气,是最重的。”道士小心地说,“这只鬼,必定日日夜夜都缠着你吧。”

    卫夙转过身,月色下,少年将军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惊讶。

    道士后退一步,又说:“你,你原来知道……”

    卫夙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你能察觉到她的存在,实在是非同一般。”

    “将军,沾染太多鬼气,只会折损你的寿命,这鬼虽然不害你,却是靠你身上的阳气才维持自身的,否则,她应该已经逐渐忘却一切,消散成天地间的浮尘。”

    卫夙眉眼微微一动:“你是说,如果没有我,她就会消散,再也不存在了?”

    “是。”

    卫夙沉默下来,他转身看着夜色下潺潺流淌的溪流,今夜月色明朗,清辉如许,在水面上翻出银色波浪。

    道士又说:“将军,她不是害人的恶鬼,兴许只是因为一段执念留在人世,让贫道替你超度她,让她去轮回吧。”

    卫夙心脏一抽,痛得他闭上眼睛:“她去何处轮回?”

    “贫道也不知道,她轮回转世,或许不会在大盛,更有可能,也不会再是人族。”道士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劝说道:“将军,莫要强求,凡有所念,皆是因果。”

    夜风吹在身上,卫夙说:“我想看一看她的样子,你能做到吗?”

    道士掐指一算,随即皱着眉,一直摇头:“你最好不要见她,若不见,你们缘分这一世便了,若见了,生生世世,纠缠不休。于你而言,并非幸事。”

    卫夙一听这话,蹙起的眉舒展开,他反而开怀地笑了:“我偏偏就想和她,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道士掐指算来算去,最后终究是无奈,从破破烂烂的衣服里,摸出一张黄符来:“你在子夜燃起此符,便可看见她。”

    卫夙接过符纸,道了声谢:“你暂住军营中。”

    说完之后,他一个人在溪边徘徊了许久,一直到接近子夜时,他才一个人缓步走回去。

    营帐中,几盏烛光照明,虽然一眼看去空无一人,但是这种温暖的感觉,确实卫夙九年来最熟悉也最喜欢的场景。

    每一天夜里,他和小朝会在烛光下,一起看一本书,或是画画,或是天南地北的闲聊瞎扯。

    他对着的只是一支山河笔,可是他知道,其实有个少女,就站在他面前。

    她真实存在着,他却永远看不见。

    卫夙走到桌边,拿出黄符,放在烛光上点燃。

    黄符的光是幽冷的,仿佛一点儿热度都没有。

    可是那光芒亮起的一瞬间,他看到了。

    他的书桌边,静静坐着一个少女,身穿红色嫁衣,长发松松地散开,肌肤莹白如玉,没有一丝血色,美丽而脆弱。

    “小朝。”他轻轻叫了一声。

    少女抬起眼眸看他,一双凤眼如同璀璨星辰。

    卫夙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一人一鬼,隔着五十年时光,终于相见。

    帝夙也透过他的双眼,静静地看着鹿朝。

    他遗憾没有早生五十年,人鬼殊途后,此生,缘分这么匆匆。

    【夙夙?】

    小朝察觉到他的目光,惊喜地站起来,快步朝他走来。

    卫夙伸出手去,就在这一刻,符纸燃尽,幽冷的光芒骤然熄灭,眼前的少女不复存在。

    他伸出去的手,只拥抱到冰冷的空气。

    两人同时静默,一人一鬼,仿佛有了某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