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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很难追 第76节

    两人直接就站在流理台旁边用餐,陆怀砚将丸子、竹轮从竹签里扒下,用签子戳起一个竹轮,喂到江瑟嘴边,说:“有时间吗?”

    昨天韩茵特地交待过,让陆怀砚今天早晨带江瑟去山里吃饭。偏他见着她,直接天雷地火就弄上了,半夜醒来时才想起这茬。

    江瑟颔首嗯了声,张嘴咬下半截竹轮,然后眼睁睁看着那剩下的半截被他放自己嘴里了。

    不由想起当初在东来顺没吃完的那碗面。

    从小到大,没人会吃她剩下的东西,吃不完自然是扔了,她也不吃旁人剩下的东西。

    那晚他端起她的碗,慢慢将剩下的面吃完时,盘旋在心头的那种感觉十分怪异。

    他有这么饿么,饿到连她剩下的面都不放过?

    还有,他不觉得恶心吗?

    料想是不觉的,他那晚还夺走了她嘴里的薄荷糖。

    思绪飘散间,她又被投喂了两颗鱼丸和几块魔芋,都是她咬下一小口,剩下的进了陆怀砚嘴里。

    几颗丸子落肚,饥饿感一消散,江瑟便不肯再吃了。

    她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瓶酸奶,正要问他要不要来一瓶时,身后的男人忽然道:“我前天同莫叔见了一面,他说七年前,那家废工厂里并没有第四个人的痕迹。”

    江瑟一怔,随即低下眼关上冰箱门。

    好似又看见那一张张说她错了的脸。

    废工厂里的确没有那个人的痕迹。

    赵志成死前承认了他是主谋,说就只有三名绑架犯。她被囚禁时,接触到的也确实只有他们三人。

    所谓的第四个人,只出现在她嘴里。

    他们都说是她出现了心理创伤,才会臆想出这么个人。

    连小姑姑都在问她,是不是因为你的愤怒无处宣泄,才会坚信有第四个人,好给你的愤怒寻个宣泄口?

    酸奶是桐城本地的老酸奶,敞口瓶的玻璃罐,罐子盖包一层棉麻布,用草绳绑了个粗劣的蝴蝶结。

    江瑟慢慢解着蝴蝶结,落着眼帘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等着他问,是不是都是你的臆想?你来桐城挖掘赵志成的过往想要找出来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只是你的臆想?

    像曾经的每一个人一样。

    撕开草绳的手很稳,她心无波澜,眼波平静。

    陆怀砚手里的竹签还戳着个鱼丸,见她在开酸奶罐,便放下手里的签子,从手边的搪瓷罐里抽出把细长的铜匙羹,边递给她边平淡道:“废工厂里既然没有那个人的痕迹,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赵志成在油画院后门的巷子将你劫走,油画院那日的监控虽然关了,但赵志成肯定踩过点,那天之前的监控需要我弄出来给你吗?”

    他知道她想要亲自抓住这个人,也知道她不想要他插手这件事,所以他没有自作主张,而是问她需不需要。

    七八年前的监控,还是季云意用来与学生偷情的画廊里的监控,想要弄出来自然不容易。

    但只要她想要,他就能给她弄出来。

    江瑟正在伸手去接他递来的暗金色长匙,闻听这话,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很快她握住匙柄,慢悠悠地舀起一勺酸奶,说:“不用,我有那些监控,赵志成没有踩过点。”

    赵志成说他们是碰巧去了油画院后巷,碰巧撞见了从油画院里出来的她,见她浑身名牌一身贵气,这才起了歹意,瞎猫碰上死老鼠地绑走了她。

    正因为最开始不确定她的身份,所以才会在绑走她的第二日给岑家打电话。他的说词毫无破绽,仿佛她被绑走,真的只是因为她碰巧就是个倒霉蛋。

    可这世间哪里来那么多的碰巧?

    碰巧油画院关了监控,碰巧那学生的妻子同她一前一后去了油画院,碰巧她撞见了丈夫与老师偷情大闹了两日,而她碰巧……遇上了赵志成那伙人。

    “当年的事,你是从哥哥嘴里听说的么?”

    除夕那夜,他问她来桐城是不是为了找出七年前的漏网之鱼。那时她便猜到了,岑礼同他说了当年的事,所以他才会匆匆来这儿,带她去寒山寺许愿。

    陆怀砚淡淡“嗯”了声。

    “赵志成说他绑走我是临时起意,说共犯只有他们三个人。没有任何物证人证能证明这场绑架案存在第四个绑架犯,所有人都在说他只是我的臆想。”江瑟看着陆怀砚,“你不怀疑吗?”

    陆怀砚放下手里的竹签,掀眸问她:“怀疑什么?”

    “怀疑关于第四个人的一切都是我的想象。”

    “那你确信有第四个人吗?”

    江瑟愣了下,随即颔一颔首:“确信。”

    她从五年前便开始找人调查这桩案子了,调查赵志成和另外两名绑架犯,调查季云意的学生和他的妻子,调查那一日在油画院附近出现的所有可疑人物。

    所有的蛛丝马迹她都不放过,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她足足花了五年时间才终于找到张玥,找到赵志成的一点过往。

    从前没找到张玥时,她凭着一股直觉便确定有第四个人在。

    如今有了张玥,她更加确信了。

    女孩儿斩钉截铁的语气和神色叫陆怀砚笑了一笑。

    “那我也确信。” 他看着江瑟,“你被绑走的那日有太多的巧合,同样的巧合如果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我或许会相信这世间就是会有这么不幸运的人,但你不一样。”

    她不一样。

    即便第四个人存在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因为是她,这万分之一对他来说,就是百分之一百。

    更何况,她是如此的确信,而他信她。

    江瑟低下眼,细长的匙羹被两根白皙的手指捏着,搭在腻白的酸奶上,一动不动。

    屋子里静了片刻。

    “下回我是不是得挑你不吃东西的时候再同你说七年前的事?”陆怀砚接过她手里的匙羹,舀起一勺酸奶喂她嘴里,“免得你平白没了食欲。”

    江瑟抬起眼睫,张嘴吃他喂过来的酸奶。

    有些习惯在不知不觉中养成,比方说他的投喂,匙羹还没碰到她唇,她便主动张了嘴。

    “我从英国回来时,也十分确信我能将陆进宗赶出陆氏。”陆怀砚说,“那时祖父早已准备将陆氏交给他,我与他为敌,不是他成落水狗,便是我成丧家犬。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夺走他董事会的席位,又花了三年时间,架空他所有的权力。那时我便发现了,这世上有些事,等待的时间越长,积累的快感便会越强。”

    男人投喂的速度同他说话的语速一样,不急不躁,八风不动。

    江瑟安静地看着他,湿润的唇瓣一张一合,接他递来的每一勺酸奶。

    喂到最后一口时,陆怀砚用勺底抵住她舌床,轻轻笑一声:“你这样望着我,我总得做点什么。”

    他倾身去吻她,冰冷的匙羹从他们舌尖擦过。

    江瑟不知在他眼中,自己是怎样望他的。

    兴许是听见他提起快感时,眸子里添了点欲。又兴许是听他说起他的确信时,心底那点无法抑制的悸动没藏住,叫他窥探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同他说过去五年她是如果走过来的,很想告诉他她的一部分留在七年前,她很想将她带回来。

    可她已经习惯了不去诉说。

    言语在她这里早就失去了威信,除非旁人能套上她的皮囊去经历她所经历过的,否则所有的言语对他们来说,都不过是苍白无力的□□。

    一个缠绵的吻结束,那些涌到嘴边的话最终化作了一句:“你都是怎么想我的?”

    这话听着有些费解,但陆怀砚听懂了。

    她是在问他,他想她时,具体在想她什么。

    他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回问她:“想先听纯洁的,还是不纯洁的?”

    江瑟淡淡开口:“不纯洁的。”

    陆怀砚说:“还能怎么想,自然是在想见面时要怎么让你舒服,又或者——”

    他睇着她笑:“怎么找你算账。”

    “那纯洁时呢?”

    “纯洁时……”他放轻了语气,似是在思索着措辞,“明明什么都没想,却满脑子都是你。”

    他这话一落,江瑟的呼吸便像落在花瓣的蝴蝶,不自觉一轻。

    她从不怀疑他能将陆进宗逼走,也不怀疑他在年不过而立的年纪便能牢牢掌控住陆氏,因为他这人……实在太懂得如何去捕猎他想要的东西。

    “你这是什么眼神?”陆怀砚放下手里的铜勺,双手一掀,捧住她脸端详她的眸眼,笑说,“白眼狼么?”

    “……”

    江瑟面色淡淡地回他:“下次我要在上面。”

    陆怀砚:“刚在想这个?”

    手指微微使力,他将她脸颊的肉往外挤,低头去衔她嘟起的唇:“就你那点体力真要从上面来?成,想要我躺着还是坐着?”

    他一说起体力,江瑟就又想起昨晚她腿站不稳时,他从身后凑她耳边问她:“大小姐这是丢了还是体力不行了?”

    这会他倒是吻得很克制,不似昨夜的攻池掠地,湿热的唇息游离在她唇上,若即若离。

    江瑟故意松了齿关含住他唇,轻声问他:“现在要试一下么?看我能坚持多久。”

    陆怀砚知道这个吻是不能再继续了,眯了眯眼便松开她,往后退一步。

    “还在招惹我是不是?刚玩儿得还不够尽兴?”他说的是她找牙印那茬。

    男人看了眼墙钟,六点一刻,韩茵平时都是七点一刻用早饭。

    他们至迟十五分钟后便要出发。

    这么点时间连前戏都不够。

    陆怀砚拿过手机,望着江瑟的目光里已经有了危险的意味,“真要在这会试?你要真想,我现在就同母亲说我们不过去。”

    这通电话一打,韩茵不用问都猜到他们是因为什么连饭都赶不及去吃。

    “不试了。”江瑟撩完就跑,一拢身上的开衫,脚步轻快地进房间,“我去换衣服。”

    两人抵达寒山寺时,刚好七点过一刻。

    韩茵一早就收到陆怀砚的微信,亲自拨了电话叫人准备几味桐城特有的甜点。

    江瑟一进竹舍便看见摆在餐桌上那笼新鲜蒸出来的玫瑰汤团。

    韩茵热情招呼道:“都饿了吧,快过来吃饭,刚送来的早点还热着呢。”

    江瑟洗过手便在餐桌坐下,韩茵给她夹了块玫瑰汤团,“阿砚说你爱吃这个,你在家里吃的是红糖熬煮的吧,我叫人换了个做法,你尝尝这种蒸出来的汤团。”

    碗里的汤团雪白柔软,里头裹一层玫瑰馅儿,外头撒一层奶粉,轻轻一咬,满嘴的甜腻。

    江瑟垂着眼,面不改色地咬下半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