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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陛下天天碰瓷 第24节

    袁景辉是容宁原先的千户长之一, 刚成为卫指挥使。他祖籍本来在边塞附近, 长辈家中有人通商, 后来搬去了京城。他自小跟着家里人学, 会北狄以及周边较多地方的文字。

    靠着这点, 他才能成功成为容宁的千户长,飞速跟着蹭了功绩, 年纪轻轻成为卫指挥使。

    在三位指挥使中,他打架最弱,射箭也一般, 在百户长中算中上战力。但论语音文字与对各地百姓了解,还真没人比他更擅长。

    他此刻揪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胡子, 小眼睛痛苦和容宁讲着:“这叫凸鲁斯!”

    容宁重复:“吐螺蛳!”

    袁景辉:“不是不是,鲁斯!不要咬的那么清楚,要含糊,要模糊,要您也分不清您在说什么!”

    容宁也很痛苦:“您自个听听您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我都分不清我在说什么!”

    袁景辉拿着树枝:“我写给您看这几个字。北狄这儿的话其实那么多年来大同小异。他们本来就是从一种文字传承下来,后来您也知道,一旦当了首领,他们就认为自己厉害死了,非要改文字。最后确实死了,文字不好用的被淘汰,留下的还是最好用的和一小部分改动后的。”

    容宁看着袁景辉鬼画符。

    她颇为深沉:“我觉得以前去道观,黄纸上画的和这个差不多。”

    袁景辉:“……”一时间分不清容少将军是在侮辱文字,还是在侮辱道观,还是在侮辱他写的字丑。

    但京城有会同馆负责翻译,边塞靠的就是像袁景辉这样的人才。

    容宁要学,袁景辉必须教。两人互相折磨,艰难中勉强算学会了不少词句的读写。

    学到后来,容宁在地上画了一个似面具又似盾,上面有十字星的图案给袁景辉看:“你认识这个么?是北狄的图腾一类吗?”

    袁景辉琢磨了一下,摇头:“不认识。北狄的图腾多是动物,像狼、鹰。还会加上一些长纹,拥有延绵不断的意思。别的图案像是日、月、云都有,他们喜欢将身边万物化作图腾,但没见过这种。当然,也可能是我见识不够。”

    容宁用脚撵去了图:“行。”

    识字中转眼过年。

    这一年过年,容宁是在古北口过的年。

    除夕日,容宁翻上屋顶,在寒风里叼着野草眺望远方。

    古北口有一个不大的村子。村子里没有多少人,做的多是将士们的生意,比如说缝补衣物,帮着去远处采买一些临时用品之类。

    今日军中暂时放假,只留了部分人警惕值守。

    从她眺望处可以看到远处的狭隘小道。小道两侧值守着属于她的兵。她要是转头,偶尔还能看到军民同乐的场景。

    袁景辉在城墙上往屋顶上喊:“少将军!下面煮了乌梅茶,您要喝吗?”

    刚爬上来的容宁一听,麻溜下了屋顶:“喝!乌梅和茶一起煮?谁煮的?”

    “村里的小花。上回您不是送了她一包乌梅和一点茶叶吗?她说回去试了试怎么煮好喝。这回煮出来的味道真的不一般。今天除夕,我叫她过来帮忙煮乌梅茶,大家伙再吃点好的庆祝庆祝。”

    容宁恍然。

    小花是一个十一岁女童,看上去只有九岁一样瘦小,干活做饭极为利索。小花亲爹以前是边塞的商人。在边塞做生意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两边常有战事,为了防止有细作,朝廷有时允许通商有时又突然不允许了。

    小花亲爹死在北狄人手里,娘前两年身体不好跟着走了。她靠着村里和军中人资助活下来。

    容宁快步走着,一眼看到瘦小乖巧给众人舀乌梅汤的小花,立刻腆着脸上前:“我也要我也要!”

    小花披着厚重的布,腰间系了好几圈腰带。她听到容宁声音忙转过身,月牙似笑弯眼,甜滋滋开口:“小花给少将军舀!”

    热腾腾的茶汤很快被塞到容宁手中。茶汤带着乌梅的清甜酸爽味,容宁还没喝就觉得一定很好喝。

    她乐滋滋尝了一口:“小花真贤惠呀。”

    军中人看看少将军,再看看小花,纷纷沉痛肯定:“小花真的很贤惠!”

    容宁:“?”等等,你们这群人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小花咯咯笑起来,正大光明给容宁夹了好几个煮透了的乌梅:“都给少将军!”

    容宁很感动:“小花真好。晚上吃饱喝足,我带他们比武给你看。”

    众人:“?”

    晚上篝火点起,一群糙汉唱歌跳舞说笑逗乐,还有一群被容宁单方面斗殴,打得满地乱跑:“我错了,我错了!少将军别打了!”

    小花在火堆边笑得咯咯乱晃。

    京城过年有京城的乐趣,边塞过年有边塞的风气。

    到了点,容宁亲自把小花送回村子。

    小花一步步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容宁晃悠悠落在后面。

    小花屋子前,小花进门后转身,探出脑袋望向容宁:“少将军以后会回京城吗?”

    容宁的家在京城,自然笑了声:“会。”

    小花仰着头:“那少将军以后能让大乾和北狄做生意么?”

    容宁微愣:“嗯?”

    小花朝着容宁腼腆笑着:“小花不懂什么大道理,也知道北面有很多坏人。爹爹死在坏人手里,但是坏人也死了。

    “小花不希望打仗。希望少将军和军中哥哥们都能够长长久久活下去。爹爹说过,很早很早以前,我们村子和很多部落做过生意,那是他见过村子最繁荣的时候。”

    “要是有一天,大家继续做着生意。是不是谁也不会死了?”

    容宁伸出手,揉了一把小花的脑袋:“嗯。”

    她向小花许诺:“会有那么一天。”

    容宁送完小花,晃悠悠回到军中,对着迎上来的袁景辉惆怅:“突然有点想家了。”

    顶着一个淤青眼眶的袁景辉安慰:“没事,三年一述职,日子过得很快。您马上能回去一趟。”

    然而过了一段日子,京中来信。

    [见字如面,小宁儿年纪渐长,近日替你选了一些京中良人,不知你可有中意。名单如下:李古阳……]

    容宁惊恐合上信。

    她眼瞎了吗?上面写的什么东西?好可怕啊!

    容宁再打开信:[李古阳……]

    容宁再度合上信,惊恐过度,面上竟呈现一片祥和:“回什么家?是军中吃的不好?还是军中玩的不够?边塞百姓如此需要我,我怎么能轻易走开。”

    她取出信纸,带着祥和的笑容回信:“此生已献边塞。很忙,勿念。”

    想了想,她添上了一句:“不要为了我耽搁了好人家。”

    有毒吧。李古阳长得如同女子,洁癖恨不得一天换三双鞋子四套衣服,洗澡只要有条件一天洗两次。谁要和他过日子啊!

    信件传回京中,万万没想到很快收到回信。

    [见字如面。上回选的都是与小宁儿有旧的一些男子,没想到一个都没看上。这回从军中侍卫以及京中名人中挑选一些,名单如下:……]

    容宁一目一页纸,倒吸一口凉气。

    就京中那些未婚侍卫,连血都没见过。杀只鸡可能都不行。和这种男子成婚,到底是她当家还是男子当家?

    容宁这一刻回想起了年幼时亲哥回家相亲的惨状。忙里忙外,还要被娘亲逮着看人,喝个酒宴都要被一群人围着问一圈,身边不管谁说话第一个话题就是“成亲”。

    事到如今,容宁觉得不解决一下问题不行了。

    她取出纸笔,先给亲爹大笔一挥写一封简单的:“述职不回去了,你帮我回去多美言两句!”

    再抽纸斟酌一下写一封给皇帝:“臣在边塞识一女童,名曰小花。”

    容宁把小花的事情讲了讲。

    她知道身为一个少将军,能做的事很有限。可为了边塞,为了天下百姓,她才是真正的容家人。她是帝王之剑,也是百姓之剑。

    要是哪天真的开通互市,她镇守在关键古北口的也不能随意走开。不然谁都知道她回去叙职,趁着这种时候偷鸡摸狗搞事就麻烦了。

    容宁在纸上写着:“臣愿与砂石相伴,守一方平安,不愿陷儿女情长,苦后宅闺事。”

    写完晾干,容宁双手合十,诚心祈祷:“希望京城中男人明天全成亲了。”

    祈祷完,她果决叫人:“袁景辉!赶紧帮我把信送了!”很害怕,生怕路上信走慢了,她一回家就被强迫红盖头罩脑袋,连新郎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几天之后,收到信的容靖虎:“……”

    同时,远在京中的皇帝也打开了信,细细读了起来。

    读完信,皇帝长叹:“容家人到底是容家人啊。”

    他身体日渐衰弱,懒散将信件给首辅看:“朕是该立遗诏了。只此事你一人知晓不够,等定国公归来,你与他一道帮朕写了吧。”

    皇帝阖上眼:“权势不够的时候,渴求权势。有了权势,又容易妄想。妄想不好啊。这两年,京城风雨欲来,劳烦爱卿多操心了。”

    首辅沉痛:“臣遵旨!”

    第31章

    不知是交上去的木盒有问题, 还是京城中皇帝身体再度欠佳,即便远在边塞,容宁也能感受到京中暗潮汹涌。

    官位不停变动, 皇子不停遭难, 皇后的凤印在这种关头被交给了贤妃。嫂嫂送来的信里隐隐透露出京中事多,让她好好在边塞放宽心听君令,家中一切安好,不用操心。

    容宁嘀嘀咕咕一边念,一边回信:“劳烦也别替我操心。述职不回了。个人儿女私事都往后放放。”

    嘻, 反正就不想成亲。

    三年述职期到,她爹回去了,她成功留在边塞镇守。她亢奋到当晚让人出去买羊,第二天在军中带着大家一起烤羊吃。

    美滋滋和小花共享一只小羊腿。

    她爹平安处理完京城事务, 再次回到边塞, 容宁又高高兴兴请全军痛饮一杯乌梅茶。

    又快乐潇洒过一年!

    在边塞除了日常训练和琢磨如何更好防范外敌之外, 容宁靠着和袁景辉识的那点北狄字, 慢慢看懂了一些木盒中的信件内容。

    她让袁景辉将她全家的名字都翻成了北狄的文字。学会全家名字后, 她在所有信件中找寻容轩名字, 发现只有一封信与兄长有关。

    她手指滑在誊抄的纸上, 无声一字一顿念着信件上的内容:“……有容轩在, 诸多事不易传递。”

    只有来信,没有回信。

    容宁啧了一声:“也不知道回了什么话。”

    也就是说, 写信的人与兄长之死有关,但关系是否密切,暂且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