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见庭若玫心意已决, 老太太也没法挽留。她掏出老花镜在抽屉翻找一阵, 递给庭若玫一把糖, “这是我孙女之前给我的,我也吃不了,带给你儿子吃吧。”

    “谢谢您……”庭若玫泣不成声, “真的谢谢您。”

    老太太摆摆手,待庭若玫走后才摇着头叹气。

    只是一张引导性极强的照片而已, 照片里庭若玫甚至还在回避谢晋祝揽住她的举动。

    这算得上什么“铁证如山”呢?

    受害人被逼着闭上了嘴。

    于是,也就再没有人为她洗清冤屈。

    如果是很多年后的庭仰听到这句话,那一定会告诉老太太这样一个心理学游戏。

    在人们不知道具体情况的情况下,你可以问一个场景,而那个人往往会用自己的心揣测场景的主人。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会说,“自己的心是脏的,所以看什么都脏”的原因。

    *

    庭若玫凌晨两点左右才从店里面出来。

    这个时间点,正是那群“正义人士”没工夫管别人闲事的时候。

    今天回家太晚了,庭仰一个人在家,不知道吃什么……昨天晚上只剩下半盘青菜和一小碗剩饭了。

    庭若玫来不及换掉工服就急匆匆准备回家,步子刚一跨出店门,就瞬间僵在原地。

    “……阿仰?你怎么在这?”

    只见店门口正蜷缩着一个小小的人影,躲在阴影处,也不知道待了多久。

    庭仰眼神骤然明亮,笑容很甜,“妈妈一直不回家,我就出来接你啦。我刚到,妈妈你就出来了,好巧啊!”

    庭若玫和庭仰心知肚明事实并不是如此,但拆穿真相弊大于利,掩饰反而成为了最佳的语言。

    庭若玫嘴唇动了动,瞬间红了眼眶。

    可能是很久,也可能是一瞬,她开口顺着庭仰的掩饰说下去,以维持两人之间表面的安宁。

    “妈妈带你回家。”庭若玫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老太太给的那把糖,“店主奶奶给阿仰吃的,我们宝贝阿仰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谁都喜欢你。”

    庭仰没吃过这个牌子的糖,他从里面挑了一个包装颜色鲜艳的糖,撕开包装后没有吃,而是递给了庭若玫。

    “妈妈吃。”

    庭若玫红着眼笑道:“好。”

    庭若玫一口含住明黄色的糖果,酸的,是柠檬味。

    庭仰也给自己拆了一颗黄色的柠檬糖,柠檬味刚入口的时候酸酸甜甜很好吃,但含着的时间越长,酸味愈加掩盖甜味。

    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嘴里已经满是酸味了。

    糖果有那么酸吗?妈妈哭得好伤心。

    进门后,庭仰慌乱地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母亲。

    大脑乱糟糟的,整个人僵立在原地,仿佛没有人提着线的木偶。

    确实是很酸。

    嘴里的酸意让人五官皱紧,难以想象这种东西居然被称之为糖。

    “阿仰。”庭若玫美丽的脸庞上满是泪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一种悲哀的美,“我真的只有你了。”

    庭仰觉得美丽并不一定是好事。

    就像此时此刻,母亲哭得哀恸,然而致使她到如今困苦境地的,最初最终的原因都不过是美丽罢了。

    *

    庭若玫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大苦大难很难打倒她。

    与之相对的,那些细枝末节的无力就很容易成为她的梦魇。

    持续了十几年的安定生活被打破,当年的荣光已经不能为她带来半点赞美,只有无穷无尽的恶毒语言借着“当年喜欢”这个名义朝她席卷而来。

    庭若玫独自坐在房中寻求解决的方法。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这个办法不仅能让她脱离现在的困境,甚至能够让自己和庭仰衣食无忧很长一段时间。

    只是,庭若玫实在不想把这个当成退路,因为这是她如今唯一可以证明曾经荣光的物品了。

    在月色的映照下,庭若玫摸黑到一个柜子前面,她掰开柜底板,露出一个小暗格,里面用软布包裹着什么东西。

    顺着纹路慢慢抚摸,庭若玫可以清晰地描述出每一根线条代表的是哪一笔刻痕。

    这是一朵纯金的玫瑰。

    这是在她最红的那一年,许多名粉丝集资为她专属打造的。

    这朵金玫瑰的出现代表着属于“玫瑰夫人”时代的开始。

    当年被谢晋祝逼着变卖所有首饰珠宝偿还债款时,她唯独没有变卖掉这朵玫瑰。

    如今还是不得不卖掉了。

    庭若玫不舍地抚摸着金玫瑰,她并不在意这朵玫瑰是金色还是铁锈色,她只是舍不得自己抛却了最后一丝荣耀。

    月光渐渐隐没于云层,太阳出来了,新的一天将要开始。

    早点铺的人开始蒸包子,熬豆浆,热腾腾的烟雾像精锻丝绸。

    庭仰早上会自己出门买早餐,钱都是他帮同学做抄写作业赚来的。

    男孩饭量大,却也只舍得买一杯豆浆和一个纯面馒头。

    饿了就等中午,在食堂多吃点免费续的饭,以及不限量供应的免费汤水。

    看着空荡荡的家,庭若玫终于下定了决心,拿布包好金玫瑰放入手提包。

    她在走往金店的路上步伐一直很快,进店后却突然慢了下来,仿佛突然成了哑剧演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