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雷狗的心理是个谜。他像是守护宝物的龙,为他们守住门口,在他们需要的时候,他就在那里。他图什么呢?他又用不着那些珠宝。雷狗才是真怪物啊!一个变态。

    丘平非常想念雷狗,想得无法入睡,撂下脸,他给雷狗发了个信息。雷狗很快就回了,比他平时说话还要多几个字:很好,不用挂念。钱够花?

    丘平心情愉悦,立马回道:上个月赚了3000多,车卖了24万,够我花天酒地一阵了。

    “赔偿金有消息吗”

    “快了,下周吧。拿到钱我马上做手术,你来不来陪我”

    “不来”

    丘平心里一沉,但也不能要求更多。雷狗对他实在仁至义尽了。他很想问“康康”是怎么回事,可死活找不到体面的说辞,总不能问,你女朋友睡我床上了?

    他酸溜溜地把“想我吗”删掉,打了个“晚安”。雷狗那边再无回复。

    下周转眼就到。赔偿金的消息如约到来,丘平心情复杂,有了这笔钱他就能从容开展新生,但也意味着,他将跟过去彻底告别。

    他去学校见了系办公室主任,办完离职手续,签了领取补贴金的文件。然后他打算以嘎乐之名,一个个去礼貌性告别。他跟财务人员说:“麻烦您把钱转进这个账户。”

    财务人员说:“哟,这笔钱只能转进你的账户,你发工资用哪个账户,就转进哪个账户。”

    “那个账户我很久不用了。”

    “你去银行激活一下,很方便的,”财务人员搞不懂这人纠缠个啥,“规定就是这样的规定,你想换个账号,那得重新申请,等上面审批,程序走下来起码一个月。”

    丘平不愿节外生枝,麻烦的是,他不知道嘎乐的银行密码,嘎乐的身份证也丢失了,要取钱就得重新申请身份证。衡量利弊,还是申请身份证容易一些。“行,那就按规定办。”

    他去公安局报失,各种麻烦不言而喻。此前雷狗好几次督促他去申请身份证,然而他对“嘎乐”的身份有抵触,一直找借口逃避。这回终于躲无可躲。

    五天后,他拿着嘎嘣新的身份证,端详上面的照片。疤痕在平面照片上,看上去有点像化过妆的死人。他不情愿地拿着身份证去银行,一连串的冗长的操作后,柜台人员突然说:“您最近是不是使用过账户?这几天有交易记录。”

    “是有一笔钱进账。”

    “四天前有一笔64万的款项进来,隔天这笔钱就被转走了。”

    丘平感觉呼吸困难,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柜台又说:“转走了整整64万。这笔交易是您操作的吗?”

    丘平的脑子完全不能思考,机械地摇摇头:“不是我,我的钱被偷走了。”柜台并非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淡定道:“您别急,我让经理来帮您。”

    丘平怔怔地坐在不舒服的转椅上。谁能拿走这笔钱?不对,首先要问的是,谁知道这笔钱的存在?不止知道这笔钱,还有能力把钱转走——那人知道账户的密码。

    丘平骂自己大傻逼!地球上只有两人知道密码,一人已经远走美国,带着几百万,不会为了这点钱大费周章。另一个人,丘平从来没提防过他,在此之前,甚至没想起他也知道密码。

    经理露出礼貌微笑,坐在他对面,安抚道:“您的状况我了解了,我先问您几个问题,您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们一定尽力帮您找回那笔钱。”

    丘平道:“没事了,谢谢你。”

    “诶,先生……”

    “是要给五星好评吗?”他随便按了按闪烁的按钮,迫不及待地离开银行。机器传来柔美的女声:“很高兴能服务您,祝您生活愉快。”

    丘平打了一辆车,直奔延庆的古村。这条路又漫长,又复杂,到了村门口,丘平的怒意已经麻木了,他对着广场,用手指提了提脸颊,仿造一个虚假的笑脸,对自己道:“冷静点,千万别跟雷子打架,你打不过。”

    走进桃园,没多远,迎面来了个年轻女孩,短发大眼,秀美清丽,对丘平微微一笑。丘平不知道她是不是“康康”,也没心思去琢磨雷狗的情史,冷着脸擦肩而过。女孩很诧异,但也没太在意,继续往村里走去。

    丘平在礼拜堂找到雷狗。圣母院焕然一新,渣土和破损的砖木都移走了,工人在给墙抹腻子,看来最复杂的电线和水管道、暖气管道应该已经铺设完毕。雷狗穿着的背心裤子沾了漆料和尘土,汗水在皮肤上镀出一层光。两人差不多有两月未见,雷狗的眼神却没有一点波动,丘平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

    两人在圣母像前走近,直到一个手臂的距离,一起停下了脚步。雷狗还是那样子,酷硬冷如磐石,仿佛尘世的脏水永不能渗透他。

    可是丘平看走了眼。

    雷狗非常坦荡,承认道:“钱是我拿了。”

    丘平顿了顿:“为什么?”

    “因为我能拿。”

    丘平怒道:“我需要这笔钱整容!”

    “我也需要。”

    “这钱是我的!”

    “你是谁?”

    “我是……”丘平的气势弱了下来,“这钱是嘎乐的。”

    雷狗的表情第一次有变化,冷笑道:“你是嘎乐吗?”

    丘平一口气堵在胸口。雷狗的每一句话都简洁而尖利,这家伙,绝对是蓄谋已久。在他把自己送到市里时,就已经知道这“叛逃者”会自己滚回来。丘平不得以回答:“我是嘎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