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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胡同姑娘 第11节

    因此她拿了介绍信也没对任何人说起此事,第二天等李先进一走她就直接出了村。

    大马路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那里离今天要割麦子的那片地不在一个方向,因此她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直到上车也没人发现。

    等李柱生吹哨上工,女人们没看到盛景的身影,这才问刚刚到田里的朱春花:“小余呢?怎么没看到她?”

    朱春花一愣,四处望了望:“她早就出门了啊。”

    以前原身天不亮就起床了,做好早饭就出门去打猪草。村里不让村民单独养猪,但打一筐猪草是可以得一工分的。

    打完猪草交到养猪场,原主回家匆匆吃了早饭就来上工——早饭吃得太早,顶不到中午就饿了,所以她都等上工前吃。

    盛景穿越来后也没打乱这生活节奏,还是每天起来做早饭打猪草。

    朱春花起得晚,先吃早饭,然后到河边洗自己、丈夫和儿子的衣服。两人的节奏不一样,经常都是到了地头才碰面的。

    “会不会上山的时候遇到麻烦了?”刘大婶担心地问道。

    “要不叫人上山看看?”

    “那得跟大队长说一声。”刘大婶说着,跑去找了李柱生。

    李柱生正跟几个小队长分派任务,闻言看了李先进一眼:“小余昨天去我那里开了介绍信,今天进城了。她没跟你说?”

    李先进愣了愣:“没说啊。”

    他转过头去就气冲冲地大喊:“朱春花,你给我滚过来。”

    “做什么?”朱春花可不是个愿意受气的,当下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不过还是走了过来。

    “小余今天进城,你知不知道?”

    “啊?”朱春花吃了一惊,“她没跟我说啊。”

    她眨了眨眼:“她进城了?进城做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一天天在家里都不知道干嘛用的,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知道。”李先进气极败坏。

    朱春花插着腰,对着李先进吼道:“那是你外甥女,你自己不管叫我管?再说她又不是犯人,想去哪儿我管得着吗?”

    眼看这夫妻俩就吵起来了,李柱生连忙喝道:“行了,要吵回家吵去。人家爹妈在城里,回去找爹妈你还不许咋的?介绍信开到明天,有什么明天你教训你外甥女。行了开工了,一个个都赶紧干活去。”

    第18章

    中午时分,盛景熟门熟路地到了槐花胡同。

    不过她没进去,而是把一颗糖给了在胡同口玩耍的小孩儿:“你能不能去那儿大杂院里,帮我把盛大爷叫出来?”

    小孩儿一把抓过糖,撒腿就往大杂院跑:“等着。”

    担心盛河川要上班,盛景到了城里后没直接过来,而是特意掐着中午休息时间来的。

    盛河川那里为了盛景,却是今天特意跟厂里请了假,在家里等着。

    听到小孩儿叫,他赶紧走了出来。

    “盛大爷。”盛景看到盛河川,打了声招呼。

    “叫大爷爷。”盛河川这一回看盛景的目光跟上次又完全不一样了,目光里全是慈祥。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周围虽也不乏带着善意的人,但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这让盛景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家人。

    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用力眨了一下眼,把眼泪逼了回去。

    “大爷爷。”她真心实意地唤了一声。

    盛河川看到盛景那红了的眼眶,心里叹息。

    眼见着盛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失态,他便装作没看见,指着前面道:“走,大爷爷带你去个好地方。”

    盛景跟着盛河川走了两条巷子,最后进了一个单独的院落。

    “老关,俩人。”一进院子,盛河川就喊道。

    从倒座出来了一个年轻人,对盛河川笑道:“盛大爷,我爸正在忙着,让我来招呼您。您先坐,饭一会儿就来。”

    “好嘞。”

    盛河川带着盛景进了正屋厅堂。

    屋里的布置很是出乎盛景的预料。

    听盛河川和关家人的对话就知道,这里应该是一家私人饭店,照盛景的想法,这里应该跟那些饭店一样,摆放着几个桌子和一些椅子。

    可这间房却跟别人家的卧室一样,有床,有衣橱,唯一不同的是因为面积大,中间还摆放着一张圆桌,靠窗处还摆放着一张四方桌和几张条凳。

    盛河川见盛景打量屋子里的摆设,便解释道:“老关,就是刚才那位关秦的父亲关平安,他祖父曾是御厨,家传的好手艺。为了过日子,也为了把手艺传下来,所以他们就开了这家饭馆,来吃的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这屋里摆成这样,是为了应付外头人的检查。”

    盛景点点头。

    盛河川见她目光清正,举止也大大方方的,顿时心生欢喜。

    “盛大爷,这是您惯常喝的茉莉大方。”

    关秦沏了一壶茶进来,把托盘里的茶杯和碗筷放下,便又出去了。

    盛景见盛河川要动手,赶紧起身道:“大爷爷,我来。”

    说着,她给盛河川倒了一杯茶,双手送到他面前,这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盛河川见杯子里的茶水只倒了七分满,诧异地抬头看了盛景一眼。

    这年月,饭都吃不饭,喝茶的人也少,更不用说什么茶道、茶文化,也就老派的文化人家里才讲究这些。

    眼前这个乡下长大孩子竟然懂得这些,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问道:“孩子,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能跟我说说吗?”

    他没介绍自己,也没说自己已跟盛爱国一家相认,盛景是他的侄孙女。

    两人那天只匆匆见了一面,但窥一斑而知全豹,他能看得出来盛景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

    今天她能来,还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唤了他“大爷爷”,一路上也没瞎打听,两人的关系不需要多说,他觉得盛景肯定都猜到了。

    原主日子过得苦,心里还含有一腔怨气,最后还直接病死了,盛景自然要替她讨一份公道,就算盛河川不问,她也要透露的。

    现在盛河川问起,她便没有一丝隐瞒,把原主这些年过的日子都跟盛河川说了。

    “他们连生活费都不给,也不让你上学?”盛河川这一回真是怒了。

    那天听方毅打听出来的情况,知道盛景上了初中,他还以为盛国强、李玉芬夫妻俩好歹有点良心,还知道送盛景上学。

    可没想到盛景无论是吃饭还是上学,靠的都是她自己。

    盛景点头:“外婆去世后,李玉芬曾跟我舅妈说,我出嫁时的彩礼钱分她一半。舅妈想着我是城里户口,彩礼钱肯定不少,而且我住在她家还能帮做家务,多出来的工分也能填补她家,这才允许我还住在李家。”

    盛河川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一巴掌拍在桌上:“可恶。”

    不出一分一毫抚养孩子。孩子好不容易靠自己苦苦长大,还要把孩子卖掉,换来彩礼钱分赃。这李玉芬简直可恶到了极点。

    盛景连忙起身,把圆桌上放的抹布拿过来,把晃出来的茶水擦掉。

    盛河川看着瘦小的女孩儿忙碌的身影,眼里全是痛惜:“孩子,你吃苦了。”

    盛景摇摇头:“我长大了,苦不苦的也过去了。我只希望他们不要再打我的主意。我不想替盛琳下乡,也不会让他们为了丰厚的彩礼钱随便把我嫁掉。”

    她满含期待地望着盛河川:“大爷爷,您能帮我吗?”

    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她有一千种方法让盛国强和李玉芬不拿血缘关系说事,甚至还可以采用法律手段告他们弃养罪,替原主讨回公道。

    可礼法大过律法,在连出门都要介绍信的年代,她要远离李玉芬等人,不被他们操纵命运何其难?法律手段更是无从谈起。这年代虐死、随手打死孩子的现象不是没有,只要没人特意举报,根本没人管,默认这是家务事。

    现在盛河川愿意向她伸手,那这难题解决起来就容易多了。

    “放心,大爷爷肯定帮你。”盛河川没叫她失望,坚定地点头道,“大爷爷想把你过继过来,到时候你就是大爷爷的亲孙女。”

    盛景笑了:“谢谢爷爷。”

    关家不愧是御厨后人,做的菜果然是一绝。盛景来了这时代已有一段时间了,每天吃糠咽菜,这会儿能吃到这美味之极的菜肴,美得眉毛都要飞上天去。

    第19章

    盛河川自己吃得不多,只一个劲儿地给盛景夹菜,看向盛景的目光却有些深思。

    盛景纵然沉浸在美味之中,也依然保持着前世所拥有的教养,吃东西不急不徐,细嚼慢咽,举止优雅大方。

    盛河川能看得出来,盛景这从容大方的样子不是在他面前装模作样,而是刻在骨子的教养。

    他觉得盛景完全不像是在农村长大、缺衣少食的,倒像是被精心教养的富家孩子。

    他给盛景夹了一块鸡肉,试探着问道:“我觉得你不像一般的农村小姑娘。是有什么人教导过你吗?”

    盛景给盛河川倒完茶后就发现了对方探究的目光,但她仍然没有在言行举止上改变自己。

    演戏只能演一时,不能演一辈子。

    如果过继成功,以后两人都要在一起生活,她的生活习惯和举止细节是瞒不了盛河川的。与其到时候被戳穿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不如一开始就做最真实的自己。

    “我们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有很多老师都是城里来的知青。因为我喜欢学习,他们都比较喜欢我,教了我很多东西。另外,我们村下放了一些有文化的老人,他们就住在牛棚里,我在那里干活赚工分,跟他们接触比较多,也跟他们学了很多东西。”

    “原来如此。”盛河川恍然大悟,对眼前这孩子也越发满意。

    虽说这年头“读书无用论”盛行,但盛河川是旧式家庭出身的,还是很看重读书的。他喜欢聪明且认真读书的孩子。

    况且,盛景能得那些大学教授和知青的喜欢,愿意倾囊相授,可见盛景的品行与性格。

    看来他这双眼睛还行,没有看错这孩子。

    “等过继到我名下,你继续读高中吧,爷爷供你读书。”他道。

    盛景微微摇头:“我是很喜欢读书的。但城里的学校……我听说都不好好上课,而是搞各种运动。如果是那样,倒不如不去。”

    盛河川一愣,眉头皱了起来:“还真是这样。”

    “那你想上班不?”他问道,“到时候爷爷退下来,你接我的班。就是你初中毕业,怕是去不了什么好岗位。所以我原先的打算,是让你再上两年高中。”

    他今年五十八岁,一百来块钱的高工资。盛景读高中出来正好接他的班,他也能趁这两年多攒点钱,给盛景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这件事,到时再说吧。”盛景提起茶壶,给盛河川倒了一杯茶,“我估计过继的事不会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