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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剑 第15节

    见虞禾仍是一脸困惑,有人看不下去了,提醒她:“血度母是谢衡之五十年前从魁州取回,有破解迷障,百毒不侵的效用,世间仅此两枚,一枚在他身上,另一枚给了师清灵。”

    萧停冷笑道:“你可别告诉我,你的那枚血度母是我师兄赠予你的。”

    第18章

    “那她不会是故意不传信,想要害死师清灵吧……”

    “师清灵都被伤成这样,她怎么可能轻易从那魔物手下逃脱,依我看……”

    “说不定世上真有第三块血度母呢?”

    周围人甚至都不压低声音,直接当着虞禾的面议论了起来。

    莫说她答应过谢衡之,往后就是生人再不会纠缠,因此无法将事实说出口,即便她真的说出来了,人微言轻,她的话又有几人能信,这天底下爱慕谢衡之而胡言乱语的人并不少,他们也只会将她当做一个异想天开的痴人。

    “也许……虞师妹只是捡到了,一时不知晓失主才会引起误会,我们都是同伴,一路同行的这段时日,也该有所了解,何必将人心揣测得太过。”师清灵突然开口替虞禾解围,并用眼神示意她顺着话圆下去,将事情就此揭过。

    虞禾立刻便读懂了她的意思,然而她紧抿着唇,仍是一言不发,怎么也做不出这样低头认错的憋屈事儿。

    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总是要被命运戏弄,每当她以为一切都在好好向前的时候就会被当头一棒。

    她怎么说都是错,根本就无从解释。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萧停想到师清灵差点被害死就愤怒至极,一点余地也不留。“你不说也成,残害仙府同门,偷盗他人法器,你身为悔过峰门徒,最该知晓会有什么下场。”

    虞禾只是一个外门,无人作保,自然是被直接逐出仙府。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处境,一时间整颗心都被委屈和无措塞满了,但她还是强忍着眼泪,不肯低头示弱。

    “清灵前辈,你确定自己的血度母不见了吗?可记得掉落在何处?”

    师清灵摇摇头,道:“我好不容易摆脱那魔物,一路上只顾着逃。后来晕了过去,连身在何处都不知晓,我真的不记得了,你们别再问了……”

    忽然有人惊呼起来,法阵上方忽然传来阵阵轰鸣声。幻法心宗的人最先察觉到不对,立刻起招牵制魔物,却在下一刻有数道掌风携着魔气落下来。

    四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法阵上方,凝结的魔气似利爪一般,似要将这困魔的法阵重重撕碎。

    方才还争论不休的修士立刻抛下私事,纷纷祭出武器开始御敌。

    “你们是何人,究竟想做什么?”萧停将师清灵护在身后,冷眼看向袭来的魔族。

    没有人答话,为首之人只说了一句:“杀了他们,接小少主回去。”

    霎时间四周黑雾翻涌,隐约有电光闪烁,四人纷纷出招杀了过来。

    花月道宗的弟子以琴音荡开魔雾,暂时替众人稳住心神,与此同时刀剑齐出杀向几个魔族。心宗弟子手持拂尘,先行去守住法阵,其余人则与魔族陷入缠斗。灵气震荡之下,四周景物也被波及。

    几招过后,心宗弟子率先撑不住,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被魔族找到时机直接掀飞了出去。霎时之间,法阵之上也开始出现裂纹。

    “不好,快去挡住他们!”

    正说着,又是一波更猛烈的攻击。

    在场弟子并不乏仙门精锐,却同时撞上四个实力强悍的魔修,过招的同时也不禁暗自心惊。

    萧停腾空而起,寒光剑横扫而过,磅礴的剑气逼得来者不得不后退,他赶忙道:“通知附近大小仙门,请他们前来驰援。”

    话音才落,方才维持阵法的弟子被整个撕开,面对血肉横飞的同门,众人连悲痛都来不及,面色愈发严峻,只能更加专注眼前的敌人。

    虞禾有伤在身,尽量避开战圈,奈何阵法被撕开,汹涌的魔气如剑雨四散,将一旁的她也波及。

    眼看又是一记猛攻,在落到她身上之前却被剑气劈开,一个剑宗弟子连忙喊道:“快走!”

    手持鸳鸯双钺的女子朝着萧停攻去,武器交接的一瞬发出刺耳的剑鸣,与此同时灵气震荡开,在场众人纷纷抵挡。饶是萧停也挡不住这巨大的威压,几招过后渐渐不支,嘴角溢出猩红。

    她张狂地笑了起来,嘲讽道:“比起你的师兄,你还差得太远。”

    “是镇元钉!”法阵被毁,魔物却不见杀性,这才有人注意到了他元灵被锁。

    女子收起鸳鸯钺,笑道:“谁能收了这镇元钉,我今日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她等了一会儿却没人应答,只等来一句“妖孽看招!”

    紧接着双方又缠斗在一起,双钺撞击的巨响荡开琴音,一道魔火冲天而起,烧毁了花月道宗的琴,招招紧逼之下,以术法列阵的心宗弟子首当其冲,当场毙命。

    “或者你们告诉我,谁是悔过峰的人,只要取出镇元钉我便放了你们,若不然,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林中血气弥漫,几位同伴破碎的尸身就在附近,连实力最强劲的萧停也在连番的夹击之下负伤。倘若援兵不来,他们当真会葬身此处。

    虞禾紧揪着衣袖,抿紧唇一声不吭,她腹部的伤口又被撕裂,沁出的血迹已染红了衣衫。

    倘若现在把她推出去,其余人就会得救……

    她忽然很害怕,手止不住地颤抖。虽然她不想死,可是……

    “还轮不到你这魔族余孽猖狂!”萧停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再次持剑迎了上去。

    “赐你一线生机,你却偏要自寻死路,当真以为这区区镇元钉能难倒我不成。”女子带领一人应战,剩余两人则在后方试图强行逼出镇元钉,魔物发出凄厉的惨叫,含糊不清地喊着“姐姐”。

    萧停等人负责拦阻,几位修为稍差的弟子带着虞禾她们就要跑,却被重重魔火拦住了去路。

    僵持不下之时,那魔物叫得愈发凄惨,而后忽然安静了下去,虚弱地趴在地上不动弹。

    女子几招将萧停打到呕血不止,而后手指轻点,三枚沾着血迹的镇元钉浮在半空。“好弟弟,爬起来,看清楚谁把这钉子插进你脑袋里的,你也让他尝尝这滋味。”

    那魔物喘着气,缓缓抬起头,盯着面色苍白的虞禾,与她慌乱的目光相接。

    萧停的手臂被削下了一大块,隐约可见森森白骨,已经伏在地上再无力应战。他回过头,给了虞禾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魔物狂躁地爬起来,仅剩的三只手掌咔咔作响,几只骨链从血肉中长出来,而后如同灵活的长蛇一般迅猛地甩出去,连同虞禾身前的两位前辈都被直接抽飞。

    她根本无从躲避,被锁住脖子像风筝似地拽走,而后摔在地上一声闷响,疼得她喘不过气来,一颗镇元钉就照着她的脑袋拍了下来。

    生死一瞬,只听一声剑鸣,浩荡灵气压得四周草木一齐倾倒,从天而降一道剑气猛然钉在魔物头顶,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连同狂舞的骨链也寸寸碎裂。

    女子脸色大变,抽身要走,天空却浮现重重剑影,剑气搅碎云雾,遮天蔽日,将方圆五里都纳入剑阵之中,铺天盖地的剑意汹涌而来,霎时间已是避无可避!

    她咬牙切齿。“谢衡之……”

    虞禾躺在地上咳嗽了几声,眯着眼朝天空看去,缭乱交错的剑光之中,她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即便在鬼市的那一次,虞禾也只是模糊地记得谢衡之逼退了楼疏雨,从未如现在一般,直面感受中州第一剑有着何等可怖的实力。

    一阵刀光剑影后,除了使用鸳鸯钺的女子,在场魔修都在破妄的剑气下形销骨碎。

    方才还张狂的魔修被三支镇元钉死死钉在地面,破妄剑便悬在她头顶不过半寸,剑锋折射出的寒芒印在她脸上,终于令她也开始恐惧。

    “我乃乌山魔母之女紫绯,你若杀了我,我母亲她定不会放过栖云仙府,你们谁也走不出疆黎。”

    “以你和你弟弟的丹元换回孩子。”

    谢衡之言简意赅,并不理会她的威胁,说话间,掌中聚起一团火焰,落在那相貌奇怪的魔物身上,霎时间将他的躯体焚为灰烬,露出一颗散发着隐隐金光的内丹。

    见谢衡之没有杀她的意思,她暂时收敛了姿态,问道:“你要放了我?”

    “我要你带一句话给玉玲琅。”谢衡之说完,指尖灵光一闪直冲月绯眉心,她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谢衡之收了剑,回身看向狼狈的众人。

    “将他们的尸身收埋,随我回城。”

    劫后余生的一群人这才开始各行其事,谢衡之走到受伤的萧停面前,萧停低着头,惭愧到不敢看他,低落道:“是我没护好他们,害死了这么多人。”

    “玉玲琅之女得她真传,并非常人可以应对。”谢衡之只是陈述了事实,连安慰都称不上。

    “常人”两字就像一根刺,狠狠扎在了萧停心上,他五指猛地攥成拳,片刻后又缓缓松开,只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日后行事必定更加小心。”

    另有剑宗弟子问道:“师兄怎会突然来此?”

    谢衡之垂下眼,目光从师清灵身上扫过。“我收到了清灵的传信。”

    萧停闻言眉头紧皱,扭头去看师清灵,不解道:“你有传信符不传信给我们,却让千里之外的大师兄来救?”

    师清灵委屈道:“可今日要不是这封传信符,我们都要死在此处了。”

    萧停心有不满,却又碍于她说的是实话,事到如今再去追究也无用。

    正说着,忽然旁边传来一声闷响,他瞥了一眼,随即脸色冷下来,没好气道:“方才没空与你计较,现在还不快把东西还回来,向我师妹赔礼认错。”

    虞禾伤重到面色惨白,跪坐在地上朝他们看去,看向谢衡之的时候眼神带着歉意。她又差点没命,害得他也跟着负伤。

    谢衡之与她视线相接了一瞬,很快便收回目光。

    这是自婆罗山一别后,二人第一次面对面再有交集。

    他淡声道:“发生了何事?”

    “她偷了师妹的血度母。”萧停本来还想追究虞禾迟迟不传信,害得师清灵重伤失踪,谁知道师清灵自己传信给了谢衡之,让他心里更加窝火。

    “说话,不吭声算什么?”

    虞禾看向萧停,却也像是在看谢衡之,她扯出一抹苦笑,看起来却像是要哭了一样,说话也有气无力:“你希望我说什么?”

    谢衡之听得出来,这话不是在问萧停,是在问他。

    “只是误会”,谢衡之不准备过问其中内情,只略一敛眉,沉声道:“虞姑娘是我昔日结识的故旧,她的血度母是我赠予。”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没有要向旁人解释更多的意思,萧停显然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连同一旁听到这话的人都张大了嘴,惊讶不已地看看谢衡之,又扭头去看看虞禾。

    “原来……是误会了虞姑娘。”师清灵身上血迹未干,脸色差到像是下一秒就会昏倒。

    没有人觉得是她的错,纷纷看向始终在咄咄逼人的萧停。

    虞禾的心酸和愤懑堆积到了极点,好似终于在此刻得到了一个缝隙。

    她红着眼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委屈到连嗓音也哽咽。

    “给我道歉!”

    萧停依然处于震惊中,反问道:“那你怎么不早说,你……啊!”

    破妄忽然被召出,猛地拍在萧停背上打得他一个趔趄。

    他撑起身,听到头顶传来一道略显不耐的人声。

    “道歉。”

    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