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对方沉默了一会,突然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短短一句话,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一股莫名的严肃。对话框里一直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感觉像是写了一大段话又删掉了。

    【没事,你慢慢组织语言。】纪光山耐心地等着,心想如果真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面对素未蒙面的网友,或许更容易倾诉。

    终于,他发来了一段很长的话。

    【我前几天突然知道,我喜欢的人有抑郁症。他生病的时候很痛苦,又不愿意接受我的照顾。我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了。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

    抑郁症?纪光山看到这个词的瞬间,搭在键盘上的手颤了一下:【你们现在是朋友关系?】

    【对,但因为这件事,他开始回避我了。】

    回避很正常,抑郁症病人大部分都很敏感。纪光山想,或许自己应该保持在网上积极乐观的人设,告诉他不要放弃,爱能救赎一切。

    可是……

    想起高三寒假前最后一次见到同桌的场景,纪光山还是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把刚打好的话一股脑儿地删掉了。

    【抱歉,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法给你提供意见。】

    【为什么?】

    【因为我不擅长和这类人相处,我没法帮他们分担痛苦,没法猜测他们的心思,每次说话都要思考很久。】

    甚至还要接受某一天,再也见不到他们的噩耗。

    纪光山很清楚会发生什么,看着两人的聊天内容,无力地闭上了眼。

    【所以你想劝我放弃?】

    纪光山模棱两可地答道:【或许这世界上有人能救赎他们,但一定不是我。】

    对方沉默了一会,回复说:【我知道了,谢谢。】

    纪光山知道自己并没有能解决他的问题,又补了一句:【你可以找专业人士咨询一下,不管怎么说,谈恋爱要遵循自己的本心,如果你打算和他开始,就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不要中途抛弃他。】

    第四宇宙速度没有再回复,纪光山点开他的头像,发现他已经下线了。

    不会打击到他吧?纪光山心烦意乱地拿起水杯,灌了一口冷水,转身躺到床上。

    虽然这个回答很残忍,但作为一个过来人,纪光山觉得自己没有说错。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太累了,纪光山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回想高中的经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连被子都忘了盖。

    不过这晚上纪光山睡得并不踏实,做了一整晚的梦,醒来时忘得一干二净,只觉得头昏脑涨,嗓子也有点疼。

    他没有放在心上,吃了片润喉糖就去学校了。

    路上,他收到了姜哲衍的转账。因为超过两百没法发红包,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姜哲衍的留言更是简洁得离谱,只有四个字:翻译费用。

    纪光山盯着屏幕看了很久,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眼花了。

    反复确认了几遍,他才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纪光山是学语言的,对别人的语言习惯也有一定的敏感程度。印象里姜哲衍是一个严谨的人,无论是打字还是日常交流,都会用完整的句子。

    涉及钱的问题,纪光山更加敏感了,给姜哲衍发消息:【最近休息得好吗?】

    对方没有回复,纪光山看着手机左思右想,不小心坐过了站,白白绕了一个大圈子,跑得气喘吁吁,差点上课迟到。

    今天的课任老师还是他们院最严格的老教授。之前翻译训练时,很多同学表现不好,课后被叫到了办公室,导致最近课上都死气沉沉的。

    没想到今天,他竟然拿着一面锦旗,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上周在国家博物馆,我们班有一位同学给一对突发紧急情况的法国夫妇做了翻译。人家大费周折打听了一番,把锦旗送到我们学院来了。”

    同学们闻言纷纷抬头,互相看来看去:“我们班还有会法语的?”

    “那天上午法语系有课,我们也在别的专业里问过了,就差咱们班同学了。”老师拍了拍手里的锦旗,“是哪位同学做的好事?快上来认领一下。”

    虽说不少英专生的二外都是法语,但学过和能翻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听老师这么说,大家就更好奇了。

    纪光山看着那面鲜红的旗帜,不想大张旗鼓,打算课后找老师说明情况。

    没想到老师直接点了他的名字:“纪光山,我记得面试的时候你说自己有b2证书,对吧?”

    纪光山见状只能承认了。老教授热情地招呼他上来:“别不好意思,你能学以致用,及时帮他们建立沟通的桥梁,在急救过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谢谢老师的肯定。”在班上同学的掌声中,纪光山强笑着接过了这面分量十足的锦旗。

    整堂课,纪光山一半时间都在开小差。姜哲衍至今都没有回消息,加上突然转变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下课后,同学们都纷纷凑过来八卦,问他那天好端端的去什么国家博物馆。

    纪光山莫名心烦,不想提姜哲衍,随口说:“朋友介绍的,让我去帮忙接待几位外国客人。”

    “你认识的朋友真多,这才刚开学几个月,你的翻译报告不会都写完了吧?”

    纪光山没好气地摇头:“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