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在讲台上站了五分钟,姜哲衍逐渐放下了对环境戒备,用眼神示意纪光山。

    “那我放音频了。”纪光山站起来,将手机分别放在教室的两个角落。这是他上周在会议现场录的噪音,可以较好地还原坐满人的场合。

    这点声音在正常人听来都是可以忽略的噪音,纪光山做翻译的时候,几乎都不会注意到这些。

    但交流和听力的负担大了,姜哲衍就会莫名地感到烦躁不安。

    这种感觉并不会反应到躯体上,而是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和紧张情绪叠加,相互作用。

    姜哲衍看了眼纪光山:“我开始了。”

    “姜老师请。”

    姜哲衍拿起翻页笔点了几下,看着课件上熟悉的热力学名词,把话筒拿到嘴边。

    “今天我们继续来讲卡诺循环的四个步骤,这是一个由两个等温过程和两个绝热过程构成的循环,图中,1到2的曲线即为等温吸热……”

    对于大学老师而言,上课只是工作的一小部分,在此之前,也不会像师范生那样特地做很多训练。

    姜哲衍讲课也是如此,就好像是把那些刻在脑子里的理论,随手拿出来分享一样。

    “这不是很好吗?”等他讲完一小节内容停下来喝水,纪光山迫不及待地表扬他。

    姜哲衍拧上瓶盖,摇了摇头:“我都说过了,上课和做汇报哪能一样。这还只是最基础的训练。”

    “再说我也没有很放松。”姜哲衍打开了运动手环的数据记录页面,“如果底下真的坐满老师,我恐怕还是应付不了。”

    纪光山闻言皱眉:“那些教授也不至于鸡蛋里挑骨头,问你没见过的问题吧?”

    “不清楚,”姜哲衍转过身来,突然笑了一声,“光山,要不你骂我几句?”

    “骂什么?”

    “什么都行,我就是想再给自己一点压力。”

    纪光山认真思考了几秒,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话。直到看见姜哲衍嘴角持续的笑意,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姜哲衍,我们还在模拟场景,你能不能严肃点?”

    “这不是有点累,想和你开个玩笑吗。”姜哲衍从讲台上走下来,“不过对我来说,这点压力确实不算大。或许再试几次,我们就能更进一步了。”

    第88章 巴甫洛夫的狗

    纪光山的假期只有几天,年初三一过,他又要开始工作了。

    姜哲衍也在医生的指导下,在做实验和写论文之余,继续做脱敏训练。

    空闲的时候,他还会和纪光山用英语聊天,讨论一些社会新闻,锻炼口语和反应能力。

    经历了两个多月的尝试,姜哲衍已经可以面对空教室,流畅地用中英双语做汇报了。

    张成均出差期间,他还顺利在阶梯教室,当着一百多名同学,上了一节完整物理课。

    整整三个月的努力,他终于找回了一点从前的感觉。

    但所谓的更进一步,并没有说得那么容易。姜哲衍清楚地知道,自己最害怕的是什么。

    因为纪光山在外出差,下一阶段的治疗推迟了几天。

    纪光山这次接的活在香港,是交换那年带他做口音研究的教授推荐的。

    口音是翻译避免不了的问题,世界各地的口音五花八门,译员很难深入了解。像纪光山这样做过研究的人,自然会有优势。

    正巧这次会议的一位重要来宾是新加坡的企业家。因此这次机会,教授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纪光山非常珍惜这个契机,花了两天时间听完往年的会议资料,然后查生词、背单词,走路吃饭都在听材料。

    同传这一行,一旦走上正轨,不是在翻译,就是在准备翻译的路上,每天都是高强度工作。

    纪光山却乐在其中,享受这种连轴转的感觉。

    这次搭档的同事是香港本地人,能说中英粤三语,标准流利、切换自如。

    会议前一天,他和搭档见了一面。在酒店休息了一晚,翌日早上八点,会议准时开始。

    这是一个儿童慈善基金会的十周年会谈,从最初成立到现在,他们已经资助了上万名先天残疾的儿童,在海内外有着广泛影响力。

    会议现场,各地记者架着长枪大炮。同传箱的视角在侧面,能看清会场两层高的结构,视野非常开阔。

    新加坡企业家的口音比想象中容易听懂一点,结合主办方事先提供的ppt,前半场翻译得很顺利。

    没想到后半段,他在台上说嗨了,在ppt快要放完的时候,突然话锋一转,聊起了自己的上海外菜论坛。

    纪光山吓了一跳,听着他越说越激动的语气,脑中飞快闪过以前积累的医学名词,好不容易才跟上节奏。

    翻译完这场汇报,总算迎来了中场休息。纪光山摘下耳机,如释重负地靠在椅背上。

    一旁的搭档对他刮目相看:“听dr.说,你才毕业半年。能在实战中表现得这么好,真是有天赋。”

    “不敢,我爸爸是老师,学英语比较早。”纪光山检查了一下麦克风的开关,“你也很厉害,能做三种语言的同传。”

    “地域优势而已,你要是从小生活在香港,肯定也没问题。”

    纪光山整理好桌上的文件:“我去拿点水果,你需要吗?”

    “不用了,我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