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727节

    极光龙王愕然地看着明明要结束的未来预兆再一次运动起来，祂本想要开口劝阻对方不要继续预言，实在不行等待下一次机会，无论如何伊恩是祂见过的最强先知，必须要好好保护。

    但是，当龙王看见伊恩的眸子时，祂便无法开口了。那绝对不是一个会被人劝说的人，他比谁都要坚信自己的正确，只要确定了方向，就会一心一意如光一般笔直地向前。

    故而就连岁月与未来都能贯穿。

    轰！

    无穷无尽的光充斥了泰拉太阳系边缘轨道，灼目光柱就像是实质化的利剑，刺穿了漆黑的真空。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伊恩看见了囚星天狱之上，‘漏洞’的形状！

    漏洞呈现一种不规则的菱形，澎湃的光从中喷涌而出，仿佛积蓄了无数年的水坝之水一朝决堤，登时化作无尽洪涛淹没万物众生。

    如若说，光是充盈于宇宙中悄无声息流动的水，那么这伽玛射线暴的超新星之光就是泛滥的潮水，是足以淹没世界的大洪水！

    伊恩注视着这光，然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攻击，没有任何人造痕迹……这只是普通的宇宙射线爆发，但是能级却大了好几倍……”

    他喃喃自语：“械龙其实已经穿过了那个菱形缺口，理论上来说，它的物质实体已经穿越了囚星天狱——但下一瞬间，光之灾就爆发……为什么？假如说真的就有那么巧，我是绝不相信的。”

    “那么，换过来说，械龙离开囚星天狱这件事本身，导致了光之灾的爆发。虽然听上去似乎是一旦发现有人离开囚星天狱立刻进行毁灭性打击，但假如真的想要消灭文明的种子有比这样更方便一万遍的方法，我倾向于这是一个‘陷阱’，而且应该是‘天然的陷阱’！”

    “是时空方面的问题……对，探测器显示，在械龙离开囚星天狱后，过了一段时间就检测到了时空异常……”

    “极风龙王！”

    突然抬高声音，伊恩侧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雷霆之龙：“囚星天狱……或者说，摇篮的原理是什么！”

    【这……摇篮具体原理和如何建造的，我的确不知，即便是始祖也只能依照创造主发下的设计图进行铺设，但如果说它以什么效果达成目的，我是知道的】

    极风龙王毕竟是真龙之王，最强大的一批真龙，祂一旦认真，很快就进入状态，为似乎发现了什么的伊恩提供信息：【摇篮系统的目标，是用以太塑造一个隔断宇宙时空的帷幕之罩，包裹所有有着智慧生命存在的太阳系】

    【以太可以操控时空结构，更改宇宙的基本力数值，进而将这些有着智慧生命的星系全部隐藏起来，包裹进一个口袋宇宙中】

    【被包裹的星系，就会成为摇篮，从外界来看，这片区域一切正常，什么都不存在，就算是终焉之魔也没办法发现，这是经过验证的最好庇护计划】

    看向光之灾喷涌而出的漏洞，极光龙王忧心重重：【但泰拉的摇篮，因为创造主飞船与终焉之魔的战斗而被破坏了】

    【它如今是什么状态，我并不知道……】

    “是吗……嗯，足够，谢谢你。”伊恩听完后，陷入了沉默。

    此刻，他心中闪过自己从红杉基地以来得到的所有信息。

    ——群星的光芒都消失了，同时，整齐划一地消失。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不同的恒星距离泰拉不一样远，即便它们同时毁灭，光芒也会分别在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乃至更漫长的时光中陆续熄灭。

    整齐划一地熄灭所代表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囚星天狱这样，一个超巨型均匀笼罩了整个星域的‘隔光护罩’。

    当然，因为这个护罩大概率是通过几个关键基准点不断扩大的类型，所以星辰的消失并不规律，所以才会给人误解。

    但问题来了。

    那些被拦截下来的光……去了哪里呢？

    是顺着时空结构扭曲后，传递至后方，就如同水流途经一块大石时变形，然后在大石背后再一次汇聚成水流那样……还是说，就如同黑洞一般，单方面地吞噬所有的光，营造出绝对的漆黑？

    伊恩凝视着眼前的超新星爆发光柱，他感觉到自己已经逐渐找到了答案：“光被摇篮收纳了——如果是完整的摇篮，所有照耀摇篮的光都会被吸收，无论是利用还是单纯地储存，都不会有任何信息传递回去。”

    “但是，泰拉的摇篮有着破损。”

    “光可以通过那破损的缺口……但那缺口和漏洞，真的就是空荡荡吗？就像是一颗铁球被人凿出一个缺口后，它就再也修复不了了吗？”

    “我认为……并不是如此。摇篮绝对有自我修复系统，就像是人少了一块皮，虽然皮一时半会长不回来，但会有血痂和亦或是组织液覆盖在伤口上，避免外在病菌进入人体。”

    “而这个自我修复系统，肯定还是建立在‘时空扭曲’亦或是‘基本力改写’这方面上。”

    “譬如说……减慢光速。”

    如此低声自语，伊恩的声音逐渐提高，他察觉到自己找到了正确的思路：“对！就是这样！”

    “虽然在泰拉，还能看见这巨大缺口中传递而来的星光，但这星光究竟是多久之前的光？是几百年前就发出的光还是几千年前就发出的光？是没有任何阻拦照射过来的光，还是透过了‘玻璃’亦或是‘膜’过来的光？！”

    “极风龙王，你说，我们看见的星辰，真的还存在吗？”

    突然被伊恩问询，龙王有些理解了少年的思路：【你的意思是说，摇篮的破损处其实早就开始修复……那缺口看似空无一物，实际上时空已经被扭曲，形成了一片时空膜？】

    “是的！”

    伊恩笃定道，他再次看向远方的缺口，沉声道：“而这个时空膜的效果，就是尽可能将光速减缓！”

    “星神是能够改变宇宙底层规则，用以太贯穿一切时空，就连黑洞事件视界都能突破的超级文明——祂们完全可以用以太降低一定范围时空内的光速，造成近乎于‘黑域’的效果！”

    “从外界来看，光被彻底吸收，与光速降低了数十万倍，几乎停滞在原地并没有任何区别——这些光在陷入黑域后，就无法反射回去，而是如同琥珀中的虫子那样，被凝固在了原地，直到摇篮系统彻底修复完毕，将它们全部吸收！”

    抬起手，伊恩指向那澎湃的光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了。”

    “极风龙王，你说，假如距离泰拉很近的一颗恒星超新星爆发了，恐怖的光爆与伽玛射线暴冲击到泰拉的话，会怎么样？”

    没有等极风龙王回答，伊恩自顾自地说道：“假如摇篮完整，那么就算是超新星爆发也没有任何意义，所有光都会被吸收，偏转。”

    “但偏偏泰拉的摇篮上有缺口，无数光与能量被缺口上的‘时空膜’降低了速度，停滞在膜的表面……以摇篮的力量，这些光可以停滞一万年，十万年乃至于数十万年，直到摇篮恢复完整。”

    “但是……我们从内部打破了平衡。”

    话至此处，伊恩握紧了右拳，他咬牙道：“械龙的出现，打破了时空膜的平衡——积蓄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光在时空膜降低光速的能力失效后，堆叠在一起，如同决堤般汹涌澎湃朝着泰拉星域内部涌来！”

    “这被停滞了多年，最终倾泻而出的光，就是光之灾的正体！”

    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很普通。

    将囚星天狱与泰拉视作大海深处中的一座金属房和人类，人类在金属房的庇护下可以生存在狭隘的深海海底，一旦离开屋子就会被水压压碎淹死窒息，总之就是必死无疑。

    好消息是，这个金属房无比坚固，就算是外面的洋流翻腾也绝对不会破损，坏消息是这个金属房有缺口，虽然已经使用一层玻璃填补了，效果几乎一样，但玻璃的位置非常脆弱。

    这一层玻璃有好有坏，房子里面的人可以通过玻璃观察大海，想象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而坏消息就是它真的非常脆弱。

    脆弱到屋子里的人仅仅只是轻松触碰，就会彻底粉碎。

    之后，无穷的海水便会倾轧而下，将屋子淹没，将人彻底杀死。

    囚星天狱就是那铁房子，缺口处的低光速以太膜就是玻璃，而伊恩就是那个因为按捺不住好奇心而触碰玻璃，导致海水倒灌的人。

    如果不是他派出了械龙，光之灾说不定根本就不会爆发！

    但问题来了。

    “万灵殿也预言了光之灾的爆发，换而言之，就算是我没有派遣械龙过去，也会有其他原因导致以太膜破损，这个原因未知，不知是内部还是外部导致。”

    “而且，灵灾道途中的最后回声，明明也朝着囚星天狱之外飞去……祂为什么没有引起光之灾？”

    伊恩想了想，然后笑了起来：“笑死，原来祂根本没出去啊！”

    械龙是物质实体，用以太炉心制造的以太空泡进行曲率超光速移动，所以它能从内侧撞穿以太膜，导致光之灾爆发。

    而暗金巨龙已经光化了，它那时候本质上就是一团光，从内侧进入降低光速的以太膜后当然也被停在原地了——所以暗金巨龙根本就没有离开囚星天狱，祂只是进入了另一个囚牢。

    也正是因为如此，灵灾道途，驾驶着虚空孳孽亡君的伊恩，才会悲伤地说，这是一条走不通的路。

    想要从囚星天狱的缺口走出去，就必须要直面‘超新星爆发’的神威。

    “哈哈……真是有趣啊。”

    笑着笑着，伊恩的神情就再次变得平静，面无表情：“如今，摇篮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囚星天狱。”

    一心一意，抛弃人类抛弃泰拉也要离开这片星域的回声，最终还是被囚禁在了泰拉星域。

    就如同这个未来中，一心一意要离开泰拉，丝毫不管大地上战火的伊恩那样……最终还是诱发了光之灾的爆发。

    【既然如此，那怎么办？】

    此刻，极风龙王已经完全理解了如今泰拉与摇篮系统的情况，祂眉头紧皱道：【就算是真实的你不再前往前往囚星天狱外侧，但有极大可能，会有其他原因导致低光速以太膜破损，造成光之灾……我们除却硬顶外没有其他办法】

    【亦或是……尝试去将摇篮系统修好，加速它的自我维护】

    极风龙王的说法并没有问题，别说现在的泰拉了，哪怕是伊恩未来真的抵达第六能级，那也没可能挡得住超新星爆发产生的射线暴啊——哪怕是用上帝都的行星护盾，大概率也是没辙的。

    预兆中无法观测到这次射线暴的能级是可以蒸发星球的级别，还是说清扫地表的级别，假如是清扫地表，那么帝都估计还能庇护一下，人类应该还能撑过去……而前者的话，伊恩觉得还是大家早点进行一个‘快乐二十年计划’吧，大家好好浪费资源享受等死就行，大家一起变灰灰。

    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摇篮系统’本身上。

    只要能让摇篮系统加固，加速以太膜的重塑和强化，不让光之灾爆发，那么人类就还有一线生机。

    可那样的话，人类前往摇篮之外的可能性就将彻底封锁。

    伊恩闭上眼睛。

    且不谈自己能不能办得到，能不能影响摇篮系统运转……

    就算是真的能。

    扪心自问，他会这么做吗？

    伊恩很清楚。哪怕是拉着全人类一齐去死，他也绝对不会放弃那种可能。

    这种坚固到近乎于思想钢印的思维模式，正是他之前一代代伊恩建设而起的‘思维模型’。

    他绝对不会放弃，绝对不会妥协，绝对会拼搏至最后一刻，然后，将所有经验都发送给其他平行时空的伊恩，而失败的自己拖拽着一个世界陷入灭亡。

    人类的唾骂，人类想要苟延残喘的愿望，人类想要放弃努力以求安逸的心，人类想要窝在摇篮中直至腐烂的颓堕，他全都不在乎。

    “原来，这就是我心中‘不在乎’的本源……因为我根本不畏惧死亡，我的灭亡将会成为下一个我的养分。”

    缓缓睁开眼睛，眸光闪动，伊恩反倒是笑了起来：“我会尽力不走到那一步。但如果真的到了必须抉择的情况……泰拉的众生啊。”

    “我不会说对不起。”

    抬起头，伊恩不再注视囚星天狱的缺口，而是转过身，看向泰拉恒星的方向，泰拉所在的方向。

    “现在的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但是另一个我，你已经失败了，人类不再有选择的权利，你只剩下了五年的时光，你会做什么，应对这灭世之灾？”

    他轻声自语，少年眸子中潜藏的期待与好奇，在一旁极风龙王悚然的注视中，是比疯狂还要更加可怖的情感：“就算这个宇宙中的所有生命都不相信你，我也会相信你。”

    “因为假如是我的话，就绝对有办法。”

    白发的少年凝视着遥远时空彼端那颗微微闪烁的太阳，在他的身后，胜过一千颗太阳的光辉正呼啸而起，奔流而过。

    五光年的距离，五年的时间，这就是人类最后的机会。

    伊恩飞身跃起，他顺着这摧毁万物的光之洪流向前，朝着太阳与泰拉驶去，而极风龙王按捺住心中震撼无比的情绪，也随着他一同出发，少年坐在龙王的背上，与毁灭万物的光同行。

    时光在先知的注视下急速流动着。

    很快，五年转瞬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