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925节

    如若说之前的一切都是海啸狂潮，那么现在就是退潮后的寂静。

    只是，伊恩知晓，所谓的退潮，很可能是更大浪潮扑打而来的前兆。

    可他已有足够的底气和耐心。

    “我知道你呼叫了远方的远岸岛……”

    马赫迪注视着沉默的优兰，他平静地说道：“但就算苍星能出手，亦不过是一击——她的职责，你难道不比我更清楚？即便新大陆是远岸岛的未来，但远岸岛‘现在’还位于那座岛上。”

    “我不介意你的挣扎，但是现在，我需要你们开口承认。”

    “承认臣服。”

    【我不打了！】

    大渊之主直接开口，祂毫不犹豫地转身后退，与此同时，祂的灵魂波动溢散至整个结晶平原：【打不过你，你是新大陆的老大——孩子们，咱们回家！】

    “只要你们能撑过。”

    而优兰此刻也抬起头，他平静地注视着马赫迪与伊恩，缓缓说道：“只要你们能撑过第五能级的一击，那么新大陆开发以你为主又如何？我愿意臣服。”

    “不过……”

    【你终究也是人类】

    此刻，优兰与伊恩进行精神沟通，他低声道：【新大陆的改造，无论如何都应该以人类为主——这里的生态，必须要变成适宜人类生活的模式，压制那些魔兽】

    【这是底线，也是我的恳求】

    马赫迪与伊恩并没有回答优兰的恳求。

    因为他已经服软，已经臣服。

    更是因为，随着幻日虚母的死去，祂的灵魂溃散，遗留的权限失去控制，彻底与众人身下的这片结晶大地融合。

    “要来了。”

    琉璃之龙俯瞰着大地，他低声说道。

    然后，天地剧变。

    接近平原的中央，有着大量密密麻麻的结晶山脉，它们屹立在天地之间，反射着日月的光芒。而现在，时间已是夜晚，在朦胧的月光下，这些结晶山峰倒映着幽幽的光华。

    可是现在，这一座座‘山峰’，绽放了。

    就如种子绽放，抽出细细的茎芽根系那样，这些‘山峰’，终于显露出自己真正的形态。

    那是……一颗似树非树，似花非花的庞然巨物。

    轰，轰，轰——

    一股狂风骤然而起，就如一次浩荡的浪潮，肉眼可见的圆环冲击波以巨树顶端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就如同天使的光环，层层叠叠，直入高天之上。

    在震撼天地的巨响中，隐藏在新大陆中央，被称呼为圣地的‘天梯’正在缓缓成长。

    成百上千颗类似山峰的水晶种子，在月光之下不断生长，蔓延，它延伸出长长的，半透明的水晶根茎和藤蔓，然后互相纠缠在一起，形成了类似巨树树干般的结构，而诸多光辉汇聚在这巨树的顶端，构成了类似花苞一般的奇异形态，它内蕴着璀璨无比的光辉，恐怖无比，堪比第五能级的恐怖能量在其中凝聚，流淌。

    而这些能量，最终让这花苞化作了一颗太阳，刺目无比，在天穹的正中央频频闪烁，激发着不可思议的源质波动。

    山峰迸裂，就如蛋壳破碎，种子抽芽，天地摇晃着，因这逸散着纯白光辉，环绕虹色光环的太阳而复还白昼，凄厉的烈风因剧烈的场域波动而鼓吹，整个新大陆都引来了一次剧烈的震荡。

    琉璃之龙与妖精同时抬头凝视高天，他们看见，这颗怪异的，顶端悬挂着太阳的藤蔓巨树正在不断地攀登，攀登，它宛如天梯一般，那童话中直通天上的豆茎那样，将太阳送入了整个新大陆中央的最高点。

    【——天梯生态重塑系统已启动——】

    在这浩荡的风暴与炽光中，新大陆中，所有的智慧生命，都听见了这样一个平静而没有感情的声音：【权限缺失，请尽快更新权限钥匙，重启系统】

    此时此刻，就连转身离开的大渊之主都停下了脚步，祂转过头，看向背后天梯之树上悬挂的太阳，目光迷离，充满着渴求。

    【假如这里的生态能变成适应我们种族的形态】祂低声自语：【那么不仅仅孩子们能自由生活，我亦能成为第五能级】

    嗡嗡……嗡嗡……

    新大陆上，一个又一个沉睡的第四能级火种魔兽苏醒了，这些沉睡在亚空间节点中，由火种孕育而出的第四能级兽主们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天穹顶端的白色太阳，然后目露痴迷与渴望。

    甚至，就连地底暗河中。

    轰！一条彩色的河流从一处新大陆内侧的盐湖中涌出，阎海凝视着这太阳，祂曾经在其他星球上也见过类似的光芒，祂的母体也曾经创造出过这种光芒，但这些光芒都失落了，一切骄傲与荣耀，一切传奇的史诗与神话都失落了。

    只剩下泰拉……只有泰拉，是祂们最后的机会。

    “马赫迪！”

    此刻，仰头注视着天空中那颗闪耀的天梯太阳，感知到已经有诸多第四能级兽主苏醒的优兰发出了怒吼：“你来到这里，不可能不知道天梯的存在！”

    他手中高举着一个箱子，隐约可以感应到，这箱中蕴含着有无比磅礴的气息，宛如大地那样伟岸无垠：“你究竟要不要泰拉的生态种子？还是说，你想要将新大陆未来的生态拱手让人？！”

    “记住，你是人类！”

    “是的，我是人类。”

    而琉璃之龙与妖精看了他一眼。

    琉璃之龙缓缓说道，而妖精打开了虚境，从中牵引着来自遥远彼端，源自于迦南摩尔之地的力量：“我是泰拉人。”

    “不是前纪元文明的泰拉联邦人，不是失落纪元时期的庇护所幸存者。我是泰拉人，瑟塔尔帝国人，这颗千疮百孔，却又无比深远沉重的大地所孕育而出的生命，人类。”

    “所以，优兰。你们走错了路，想错了方向。”

    “我们早已不是昔日的泰拉人，而泰拉，也不是过去的泰拉。”

    星球的彼端。

    已与迦南摩尔世界树交涉完毕的伊恩义体在烬灯家的沙发上静坐，他紧闭双眼，如同沉睡，而希欧与安法就坐在一旁，平静地等待着自己友人的‘苏醒’。

    星球的彼端。

    在圣山的帮助下，不动坚城伊恩缓缓从冥思海中浮起，而在他的身后，便是第五能级强者，结晶龙之王哥利特尼尔的巢穴，晶化蓝洞。

    隐约能看出，这晶化蓝洞的样式，与新大陆中央的‘天梯之树’极其类似……只是一个位于大陆与天空之中，一个位于大地与深海之间。

    驾驭着暗云峰，缓缓上升，琉璃之龙与妖精靠近天梯之树。

    而在妖精伊恩的手中，一颗苍翠欲滴，宛如心脏般不断跳动，不断勃发旺盛生命力，远胜过一切生态气息的‘种子’，正在天地之间闪耀着一道道流光。

    “我们人类，早就不是原本的泰拉人了。”

    一边靠近，天梯的光辉就一边扫描琉璃之龙与妖精伊恩的身体，甚至地面上，手持有权限的优兰与大渊之主也被扫描，他们的身体周边亮起了一道道红色的光芒，那是‘警告的意味’。

    【未得到授权，实验体不得靠近天梯系统】

    “实验体？！”

    优兰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这一判断，他愤怒地说道：“我是人类！什么叫做实验体！”

    他想要向前走出一步，但天梯之树的力量便开始汇聚，这位第四能级强者才刚刚想要迈出腿，就感应到了死亡的威胁。

    “可我是人类……”茫然地环视着大地，优兰发现自己居然还算是靠的比较近的——更远的地方，无论是大渊之主，阎海，还是其他第四能级魔兽都难以靠近结晶圣地，无法靠近天梯之树。

    “本就如此。”

    而琉璃之龙的声音，从天上传来：“你为何觉得自己是‘纯粹的人类’？”

    “一千六百年过去了，你为何可以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是‘纯血’？”

    天穹之上，纯粹的白色光芒照耀大地，只有龙与妖精在前进。

    “古老的天坠之灾结束后，为了生存，前纪元文明的遗民改造了自己。异蛇帝被击败后，为了利用祂残存的力量，蛇人将火种之神的基因片段与源质结构镶嵌在自己的体内，故而缔造出了‘羽蛇’‘巨蛇’和‘多首蛇龙’这样强大的存在。”

    “各大血脉的始祖使用前纪元文明的遗产，还有善意的异星之神的帮助下，击杀那些狂暴的外神，将祂们的力量与自己融合，缔造出了最初的血脉和顶座。”

    “你，我。所有的泰拉人体内，都有源自于异星的片段。真龙的血，魔兽的力量，能挺过这变化的，便是最初的升华者，而失败了的怪物，便被我们称呼为异形。”

    “食人魔，影魔，巨魔，虫魔，精怪……它们都曾是人类。可现在，却是魔兽都不如的异形。”

    “而我们……”

    “也早已不是过去的泰拉人。”

    缓缓说着，一步一步靠近天梯之树的最顶端。

    此刻，就连琉璃之龙与伊恩身边，也出现了红色警告。

    【未得到系统授权，生物体生态战舰与未识别妖精不得靠近天梯系统核心部分】

    与被判定为是生物体生态战舰与妖精，伊恩知晓，这一切都已经到了尽头。

    结晶龙作为前纪元文明生态改造计划的产物，肯定拥有不弱的权限。早就在南海大迷宫，他就知晓这一点。

    而妖精作为前纪元文明的一员，本就是正常的公民，虽然未识别，但最多也就是不算是天梯系统的内部人员，走的自然比其他所有人都要近。

    近到可以遮掩他真正的权限。

    妖精伊恩抬起手。

    星神之礼的银色光辉接触到了天梯系统射出的白色光芒。

    然后……

    【欢迎您，联邦异种研究院院长，代号‘先行者’】

    【您已获得天梯生态重塑系统最高权限】

    正如他预想的那样。

    不需要其他任何东西，星神之礼，源自于先行者的传承，这前纪元文明泰拉人与星神最后的联系，便是这一切系统的最终钥匙。

    “人类早已不是人类，但作为一切升华之道最初创始者的先行者，他无论肉体是什么形态，精神是什么形态，都是先行者。”

    “这是唯一不会被天梯之树排斥的方法。”

    吐出一口气，伊恩手中的翠绿色火种正在熊熊燃烧。

    这是他分出义体，前往迦南摩尔，与世界树系统交流得到的‘盖亚生态的权限’——正如他想的那样，世界树与迦南摩尔世界树之都地下的自然之神，都是‘摇篮计划中’，有关于千星生态的种子。

    千百个世界的菁华在其之中凝聚。

    这就是世界树系统保存的盖亚火种，需要在摇篮上播种的万能生态。

    只是，因为漫长的时光，世界树系统早已放弃了自己的任务，不再想要播种世界。

    当然。

    这并不是因为泰拉的混乱，让盖亚生态无法扩散。

    而是一个更加简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