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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精美人 第3节

    她暗暗感慨着,不料眼前之人倏然低眸,视线直直落在她脸上:“今日之事,不许外传,若叫第三人知道,后果自负。”

    不轻不重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戾威严。

    陆知晚头皮发麻,叠声称是:“陛下放心,嫔妾绝对守口如瓶,不对外说一个字。”

    她可巴不得他忘记今天的事,毕竟把皇帝撞进河里,若要论罪,砍脑袋也不为过。

    见陆知晚识趣,萧景廷也不再多留,转身离开。

    陆知晚站在原地还有点懵,这就……走了?

    又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激灵,搓着胳膊回过神。

    走了也好,就是没想到这皇帝还挺宽容大度……断袖怎么了,小伙儿人挺好。

    ***

    等陆知晚哆哆嗦嗦回到流霞轩时,高悬天空的日头已渐式微。

    “您可算回来了!”夏禾快步迎上,当看到自家主子的狼狈模样,惊诧出声:“这是怎么了?”

    “唉,说来话长。”

    陆知晚摇摇头,提步往院里走去:“先弄些热水让我沐浴吧。”

    夏禾从惊愕中回过神,刚想出声提醒,陆知晚已走进院里,与围坐在石桌旁的那群桃红柳绿的小妃嫔们大眼瞪小眼。

    “陆妹妹可叫我们好等呀。”

    身着豆绿色花草纹样缎薄衫的赵美人最先开口,目光在陆知晚身上来回打量两圈,掩唇讥笑:“不是说去赏花么?怎么弄得这副狼狈模样,难道你母亲送的发簪又落进池子里了?”

    陆知晚没说话,视线扫过院中一干人,她们曾经欺负原主的记忆也走马灯般,在脑中一一闪过。

    为首的胡婕妤,正三品,是霸凌小团体位份最高的一位,土生土长的京城贵女,父亲是正三品吏部左侍郎。

    只因选秀时,原主穿了件和她样式差不多的烟紫色蝴蝶纹样裙衫,从此便看原主不顺眼——毕竟一个乡下地方来的小县令之女,竟抢了她这个京官之女的风头,谁给她的胆?

    而眼前这位最先开口的赵美人,赵月娥,正四品,是原主的同乡,岳州府知府之女。

    本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可在老家时,赵月娥就被原主的美貌盛名压过一头,后来喜欢的郎君也倾慕原主,于是就此结了梁子,进宫后处处针对原主。

    至于其他几位小妃嫔,皆是胡婕妤和赵美人的小跟班,盲目跟从作恶的伥鬼。

    陆知晚不愿以恶意揣度他人,但有的时候,人的恶意总是来的莫名其妙,毫无缘由。

    就比如眼前这些小妃嫔,一个个长得美貌如花,却一次次欺辱原主,将一条无辜生命逼上绝路。

    既然忍气吞声没用,陆知晚捏紧手指,那就斗!

    大不了豁出这条命,带走一个不亏,带走两个算赚。

    稍定心神,她走上前,朝面前几人行了礼,“不知诸位姐姐前来,有何贵干?”

    胡婕妤道:“妹妹落水,身体抱恙,我们十分记挂。正好今儿天好,特来探望。”

    陆知晚皮笑肉不笑:“多谢姐姐们记挂,嫔妾身体已恢复不少。”

    听得她这不卑不亢的语气,胡婕妤眯了眯眼。

    从前娇娇柔柔、唯唯诺诺一人,每次见到她们就如老鼠见到猫,这次却好似变了个人,虽仍规矩守礼,却再无畏惧之色。

    她又看了陆知晚好几眼,才不紧不慢问:“你这一身水怎么弄的,莫不是真去池里摸簪子了?”

    陆知晚听出她话中试探之意,大脑飞转,忽的福至心灵,朝着胡婕妤叹了口气:“说出来也不怕婕妤姐姐笑话,上次落水,嫔妾险些丧命,人都了阎王殿前,牛头马面要拷嫔妾,嫔妾看着那么粗的链子,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直喊冤——”

    “阎王爷看嫔妾哭得那么惨,就问有什么冤,嫔妾便将冤屈说了。阎王爷虽然瞧着吓人,却是明察秋毫,一翻生死簿,发现嫔妾果真阳寿未尽,命不该绝,大手一挥,便将嫔妾放回来了。这两日嫔妾夜里还做梦,梦里牛头马面教训嫔妾不懂事,阎王爷都饶了嫔妾一命,嫔妾都没道声谢。这不今日身体好些,能下地了,嫔妾就去那池子边给阎王爷磕头道谢去了。”

    说到这,陆知晚还煞有介事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阎王爷大概觉得嫔妾诚意不足,来了阵风,将嫔妾吹进河里,叫嫔妾着实吃了顿教训,下次再不敢怠慢他老人家了。”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胡婕妤等人也不知信了没信,反正面色都不大好。

    最后还是那赵美人开了口,拧着眉斥道:“我看你是疯了不成,光天化日,说什么神神鬼鬼的胡话。”

    “哎唷,赵姐姐,你可小点声吧。”

    陆知晚忙往天上看了看,一脸惶恐劝着赵美人:“你觉得我疯了也罢,可我那日真的到了阎王殿,你们不信,我也没法证明。但老话说得好,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话留三分,反倒惹人遐想。

    尤其陆知晚这一身湿透狼狈样,总不可能是她自己跳到河里吧?

    胡婕妤她们到底做了亏心事,再看陆知晚这副不似往常的神神叨叨模样,心下也泛起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那日陆知晚在水里挣扎时,的确有一段短暂时间,是沉下去没动静的……

    难道那会儿她真去阎王殿喊冤了?

    “姐姐们若还不信,嫔妾看今晚能不能梦到牛头马面,若能梦到,嫔妾便问问他们,能否在你们面前显一显神通,证明我所言非虚?”

    陆知晚满脸老实人的诚恳,诚恳到胡婕妤都变了脸色,没好气道:“我看你是病糊涂了,说这些荒唐的怪话!身体没好,还是在屋里好好歇着,别到处瞎跑。”

    说罢,也不再多留,捏着帕子匆匆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吧。”

    其余小妃嫔连忙跟上。

    直到走出流霞轩好一段路,胡婕妤才停步,回头看了眼那冷清偏僻的流霞轩,只觉荒枝杂草,真有几分鬼气森森。

    赵美人小心翼翼问:“胡姐姐,方才那小贱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胡婕妤:“鬼知道!”

    赵美人一噎,心说,可不就是鬼知道。

    胡婕妤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些不妥,脸色更黑:“这两日莫要再提她了,晦气!”

    赵美人及左右小妃嫔闻言,纷纷称是。

    流霞轩内,送走霸凌团后,陆知晚急忙换下湿衣服,裹紧她的小被子。

    轩内共有宫女三人,太监两人,跟了个毫无恩宠又无钱无势的主子,那俩宫女和太监干活毫不积极,能敷衍就敷衍。

    夏禾吩咐他们去搬热水,他们也磨磨蹭蹭弄了半晌。

    直到太阳落山,陆知晚才洗上一个热水澡。

    “你别担心,那些话都是我说来唬她们的。”烟气氤氲的浴桶里,陆知晚一身雪白皮子泛着淡淡桃粉,慢悠悠与夏禾解释:“我今天是一时脚滑,才栽进河里。”

    夏禾惊愕出声:“您本就体弱,接连落水,万一落下什么病根该如何是好?”

    “中午太阳大,河水不算太凉。”

    “话虽如此……”主子最近也忒倒霉了些。

    夏禾心下琢磨,改明儿弄些柚子叶来,给主子去去晦气才是。

    正寻思着,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怎么了?”陆知晚睁开眼。

    “估计小顺子他们又在赌骰子,奴婢去看看。”

    夏禾快步出了门。

    陆知晚懒洋洋靠在浴桶壁,一会儿想起午后河边的事,一会儿又想到胡婕妤等人。

    现在能吓到她们,等时间久了,这招估计就不管用了。下次她们再来找茬,自己该怎么应付?

    她发着愁,帘外传来“吱呀”门开声,而后是匆匆脚步声。

    “他们真在赌骰子?”

    陆知晚漫不经心问了句,抬眼见到夏禾一张脸庞涨得通红,不由奇怪:“出什么事了?难道打起来了?”

    “不是不是,是天大的喜事!”

    望着浴桶里雪肤花貌的美人主子,夏禾激动得嗓音都劈叉:“养心殿的余总管来了,说是奉陛下之命,接主子今夜侍寝呢!”

    第3章

    “我侍寝?!”

    浴桶里,陆知晚震惊地站了起来。

    猝不及防显露在外的雪白胴体叫夏禾“唰”得红了脸。

    主子本就生得娇媚,这一身白嫩皮肤又牛乳凝脂般,肌理细腻,骨肉匀亭,莫说陛下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便是她个女子都要挪不开眼。

    这样貌、这身段,今夜定能俘获陛下的心,她们流霞轩的未来也有希望了!

    “主子从前不是常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么?咱们流霞轩可算是时来运转了!”夏禾满怀期待地看向浴桶中人:“主子快快更衣吧,奴婢替您梳妆,保管将您打扮得光艳动人,叫陛下一见难忘。”

    陆知晚扯了扯嘴角,哪还需要靠打扮,第一次见面就把他撞进河里的妃嫔,想忘记也难吧。

    不过这男人搞什么鬼?白天还一副“这事就此翻篇”的态度,这才过去几个时辰,突然召她侍寝?

    而且他不是不近女色?先前想扶他一把,他都一脸嫌弃,现在叫她侍哪门子的寝。

    难道他回去之后,越想越气,又想找她算账了?她就说嘛,这吃人的皇宫哪有好人!

    这边厢,陆知晚对于即将到来的侍寝忐忑焦虑,惴惴不安。

    另一边,皇帝召幸流霞轩才人陆氏的消息,长了腿一般传遍东西六宫。

    胡婕妤与赵美人同住在长春宫,听闻此讯,皆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陛下召幸陆知晚?流霞轩那个陆知晚?”胡婕妤难以置信:“陛下怎会知道她这号人物?”

    “她就是个惯会装可怜的狐媚子!没准是靠着落水装病的事引起了陛下的注意!”

    赵美人双手紧掐榆木红漆贴金藤面椅的扶手,修剪尖细的指甲抠出一道深深印子:“胡姐姐,你说她午后突然出门,会不会就是勾引陛下去了?”

    胡婕妤柳眉蹙起,低声喃喃:“怪不得她跟我们说话时,态度都不如从前敬畏,原来是去勾引陛下了……”

    她越想越觉得今日午后,定然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

    沉吟片刻,她吩咐宫人:“去查一查白天陆知晚都去了哪。”

    与此同时,灯火通明的永和宫内,后宫位份最高的顾贵妃也沉着脸,唤来心腹太监:“去养心殿打听下,陛下白日去了哪儿。”

    心腹太监应声退下,一侧的大宫女素衣上前替顾贵妃捏肩:“娘娘消消气,那陆氏不过是个才入宫的才人,其父也只是岳州府下一个小县令,成不了什么气候。”

    “她现在是个小才人,过了今夜,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