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寂静之时的间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短。

    傍晚,陆离在距绿洲70里远的废弃村庄憩息,渡过夜晚。

    每隔几小时,寂静之时便会将他笼罩。

    因为稻草娃娃,陆离未被影响。

    50里,30里,10里。

    恶灵广播里的钟声在这个距离变得频繁密集。

    河道旁,披着斗篷的陆离站在土丘上,眺望远处遍布漆黑孔洞的荒野,隐约能看见尽头的绿洲轮廓。

    寂静之时就在那里。

    陆离在河边陆离升起营火,吃完最后一份食物。

    用从岸边捡到的破碎木板挑起灰土盖住营火后,他脱离河道,走向绿洲的方向。

    河水声渐渐远去,沉闷成为这片大地的主旋律。

    铅灰色的乌云笼罩天空,就连风也不敢窃窃私语,寂静与压抑弥漫在疮痍大地上。

    陆离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仿佛被从这个世界剥夺。

    这些呈现的画面营造出奇异的“史诗感”。

    就像小说里的最后一节:结局。

    巨大的漆黑孔洞横亘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向外渗出深渊般的气息。

    远处那片绿洲已经不需要仔细眺望就能看到。

    陆离绕开深渊,但在抵达彼岸时,一道轮廓挡住了他的道路。

    “这是我为你挑选的终结之地。”

    嘶哑,变调,与优美无关的声音响起。早已冷却的少女尸体抬起僵硬的头颅,与安娜有着七分像,眼珠恐怖地融化成浑浊。

    安娜终究还是阻拦了陆离。

    “你喜欢吗?”安娜问。

    这具身体没又融化,似乎因为附身的是一具尸体。

    “一点也不。”

    陆离拔出通灵枪,垂着手臂,注视不远处的尸体。平静眼眸似乎携带悲伤,又似乎只是幻觉。

    “为什么?”安娜轻轻歪头,不解地问。

    话语和动作呈现在尸体上,则成为令人恐惧的诡异。

    “交谈可以等我解决第三灾祸之后吗。”

    背靠深渊的陆离目光越过安娜,落向她身后。寂静之时本体所在绿洲就在几里之外。

    他甚至仿佛能看到吊在树下,寂静中一动不动的轮廓。

    “你的一切想法都不是你的,这是降神之绳的仪式在操控你的意识!”

    陆离不置可否:“就像你一样。”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安娜轻轻摇头,青色脖颈堆叠起猪皮般的恶心褶皱。“陆离……人类如沙雕般脆弱,即使是刮过的海风也能毁灭他们的世界……”

    “所以……我会帮你成为幽灵,然后……”

    安娜伸出手掌,虚握着什么,那双被浑浊絮状物覆盖,令人作呕的眼瞳似乎在深情注视陆离。

    “我们将永远在一起。”

    微风在她周围渐起,尘土附着,显露无形长枪的轮廓。

    陆离的回应是向后退去,举起通灵枪。

    镀银枪身上的三朵蔷薇仍是花苞,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声音在陆离耳边,轻声低语:这一枪能杀死安娜。

    能对抗怪异的只有怪异,降神之绳当然能伤害少女之影。

    该结束这一切了……

    陆离想道。

    他的眼眸变得温柔,未因安娜的丑陋外表而变化,哄人入梦般轻声说:

    “晚安。”

    嘭!

    硝烟升起,震耳枪声在旷野回荡。

    陆离扣动扳机,安娜掷出长枪。

    长枪刺进陆离胸口,子弹轻吻安娜脸颊飞向绿洲。

    后仰的陆离坠入深渊。

    第四卷 病变期

    第一章 地底的岩层

    湍急水声隐约在耳畔响起。

    像是在瀑布附近,或者是河岸旁。

    嘈杂声音冲刷进脑海,犹如一团团扭曲变幻的阴影,令人作呕。

    缓缓醒来的陆离翻过身,带着胸口撕裂般的疼痛翻身趴在冷硬岩石上,不停干呕。

    没有呕吐物,陆离想也许时间过了很久。

    呕吐似乎排空了脑海里的紊乱线团,意识缓缓变得清晰。

    陆离坐起,观察周围。他似乎在河流中心露出的岩石上,湍急河流包围了周围,又被黑暗所包围。

    散发微弱光芒的油灯放在一旁,大衣铺在身下,隔绝岩石,避免陆离身体变得和岩石一样冰冷。

    胸口伤口也被处理过。衬衫被撕成一条一条的绷带,缠绕在胸口伤口处,渗透的血水污染了布料。

    哗啦——

    异常清晰的水声忽然响起,一抹黑影从水流里钻出,爬上岩石。

    那是一道全身被黑暗包裹的轮廓,油灯下仿佛披着微光。

    直到一双白皙手掌从黑袍下伸出,一点点拧干黑暗,形成层层褶皱的黑袍。

    “你好像并不诧异我的出现?”黑袍里传出年轻女人的声音,普通的几乎没有辨识度,但陆离认出了她。

    一位老朋友:星期五。

    陆离眼眸微垂:“昏迷的我不会点燃油灯,也不会处理伤口。”

    “所以你似乎很失望?”

    拖着滴淌河水的黑袍,星期五赤脚走到油灯旁,放下同样滴水的油灯盘坐下:“失望自己还活着,还是失望看到的是我……”

    陆离的黑眸凝结,注视黑袍下的阴影:“你都知道?”

    星期五像是擦拭头发般,偏头攥干一侧的布料,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