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凌秩径直打断,再次把文件递到迟渊面前,这次手高高举着,大有他不接过就不放下的意思。

    迟渊低眸扫过。

    风穿堂而过,吹得风衣猎猎作响,竟然让人觉得冷。

    一连串有关医学基础知识的数据,迟渊不太明白,难不成是陆淮得了绝症,想要凌秩让他去进行临终关怀么?

    没等他讥讽出声,凌秩就似掐准他耐心殆尽的那秒开口道。

    “陆淮怀孕了,应该是你的孩子。”

    ·

    周遭顿静。

    凌秩寥寥几字让迟渊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能感觉到岑寂那瞬,空气凝滞于一团塞入鼻腔的窒息感。

    于是他怔愣半晌,仿若才找到呼吸的节奏,他漆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向沉静的凌秩,近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说什么?”

    把迟渊难以置信的面容尽收眼底,凌秩没有丝毫意外,他轻声笑道,眉眼里若有似无讽刺。

    他重复:“陆淮怀孕了,你的孩子。”

    也不晓得这是对谁的残忍。

    ·

    迟渊这回听清了,他觉得凌秩怕是疯了,怎么能扯出这样的谎,这是把他当三岁小孩逗么?

    陆淮怎么可能会怀孕?!

    这回又有什么目的,他还没傻到那份上。

    他勉力压下颤抖的指尖,故作平静地弯起眼,漫不经心地翻动纸页。

    “怎么?扯到我身上,是想让我帮忙把陆总送去研究所么?”他噙起冷笑,冷漠至极,“确实没想到陆总这么‘无所不能’......”

    ·

    凌秩怒不可遏地把向前掐住迟渊的脖子,愤怒大吼。

    “迟渊,你他妈说的是人话吗?”

    想到陆淮躺在病床上,还有已经遭受或即将遭受的那些折磨,他狠狠咽下喉间苦涩,嗓音沙哑。

    “我身为医生,不屑于说这种谎!”

    ·

    被凌秩克住咽喉,迟渊呼吸艰难,他明明轻易便可将凌秩甩开,却在看到对方眼中明显痛色时,动作一滞。

    不屑于说谎么?这难道是真的......

    迟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可这真的太过匪夷所思。

    不能真将人掐死,还指望迟渊或许能使陆淮好受的那么点微末可能,凌秩勉强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松开手,后撤半步,胸口仍是不住起伏着。

    “陆淮名字我抹了,可妊娠两个字你看得懂吧?我也不瞒你,就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要是没用,我他妈也不会舔着脸来找你,但陆淮这种境况,你迟渊真没半点责任么?”

    “陆淮身体不好,你应该也清楚吧?下午嘲讽时不是挺会说的么?这个孩子他根本就受不住,弄不好说不定命都没了,你但凡是有点心,就好好听我接下来的话......”

    凌秩已经万分疲惫,实在没心思同迟渊兜圈子,他拿出东西,尽量言简意赅地说明一切。

    “这个事情非常罕见,国内外根本没有相关消息,就算是有,估计也会被当作异类,按照你所说的......”他有点说不下去,撇过头,“初步研究也非常浅显,但是清楚地是,你在陆淮身边,会释放一种类似于‘信息素’的东西,大体上能让陆淮好过点......”

    迟渊呆愣地接过,他看得认真,仿若要将一字一句刻入心里。

    怀孕时间写的清清楚楚,按照时间推算,确实只可能与他有关,毕竟那夜旖旎场景还记忆犹新。

    凌秩一面等他看完,一面继续说,语气却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悲哀。

    “你也别觉得会占用你太多时间,说不定陆淮撑不了多久就......”

    死了。

    哪怕再鼓足勇气,凌秩还是无法说出这个字,他忍住哭腔,却还是对着迟渊极尽嘲讽。

    “就怕是您连这么点时间都不愿‘施舍’呢......”

    ·

    即使是看着,迟渊也能明白会有多大风险。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大脑此时便像是宕机般,根本理不出任何情绪。

    胸腔被莫名的苦楚涨满,他张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怎么会是陆淮呢?

    怎么会是......陆淮......

    不敢提及那个字,迟渊眼底不自觉地红了,他顶着满脑袋复杂情绪,哑声问道。

    “孩子可以不要么?”

    不要孩子,陆淮会少受点罪么?

    凌秩忍无可忍,甩了迟渊一个巴掌。

    他指着迟渊,感觉喉咙都在喷火,却硬生生说不出一个字。

    陆淮毫不犹豫地说留下,他怎么劝都不回头,这个人呢?这个人竟然开口便是要将孩子打掉?!

    “你就这么想要陆淮......死?”

    ·

    迟渊被扇得侧过脸,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他眉睫颤了颤,舌尖抵住发麻的下颚,算是明白凌秩的意思。

    打掉孩子,对陆淮情况更不利。

    他沉默地坐在位置上,整个人都显得格外颓丧,半点不见来之前的云淡风轻。

    他对陆淮,即使刻意逃避,爱和恨本就说不清楚。

    以为报复已经够了,大不了继续勾心斗角下去,做王不见王,老死不再相见,偏偏有这样一个意外。

    他满腔说不出的悲哀,痛苦地阖着眼,感知唯余苦涩。

    ·

    大概最无奈的是陆淮吧,只是想同他演个戏,却差点把命搭进去,甚至......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