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
等两个姐姐睡醒后，乔汐也从被子里爬起来，她坐在床上等着姐姐给她换衣服，看着她还在打瞌睡，秦书瑶问她：“小汐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乔汐闭着眼摇头：“不要。” “待会吃过早餐，小汐想不想去外边走走？”姜云溪拿起秦书瑶递来的衣服替乔汐换上。 虽然没下雪，但气温很低，乔汐有些怕冷，况且这里也没什么好逛的，她更想和姐姐们待在屋子里。 秦书瑶把乔汐换下来的睡衣折好，“外头养了小鸡和小猪哦，小汐不想去看看吗？” 她见过小鸡，但没有见过小猪，有点心动，她问：“可以带画本去吗？” 秦书瑶肯定道：“当然可以。” “但猪圈味道可不好闻，小汐待久了也会裹上小猪的味道。”姜云溪逗她：“小汐要变小猪了。” “我才不是小猪！”乔汐气鼓鼓地说，可声音太过软绵，所以听起来倒显得可爱。 两位姐姐都笑了，给她换好衣服后，又牵着她去洗漱，乔汐皮肤白，冬天衣服也穿得多，看上去圆滚滚的像只小熊。 来到楼下看见两位妈妈，乔汐松开两位姐姐的手就跑过去扑进秦云心怀里，“妈妈，妈咪。” “乖。”秦云心抱住她，摸摸她的脑袋说：“那边有早餐，看看想吃什么，让你姐姐给你冲杯奶，奶粉在车上。” 说话时，两位姐姐已经来到身后，姜云溪从姜芷清手里接过车钥匙，“我去拿。” 早餐都是些包子馒头鸡蛋，还有白粥配点咸菜，乔汐吃了一个包子再喝掉一杯奶就已经饱了。 她们来到后院，乔汐见到了在后院乱窜的鸡，这味道果然不好闻，再往前走是一片菜园，这会儿是冬天，地里也没什么东西。 猪圈在菜园的后边，因为气味比较大，所以隔得远，还没靠近，乔汐就捂住了鼻子，小孩对气味都很敏感，“好臭，我不想去了。” “味道是有些大。”秦书瑶也嗅到了，“那就回去吧。” 两人也没非要逼迫乔汐去，但既然已经出来了，又是第一次带乔汐来乡下，不去看小猪也能在村里转转。 临近春节，家家户户都热闹，门口都会坐着些闲聊的大人，路上也都是放鞭炮的小孩，乔汐还见到躺在台阶上侧躺着睡觉的小黄狗。 “小汐很喜欢小狗吗？”见乔汐望着小狗半天挪不开眼，姜云溪便问了句。 而乔汐却立马收回眼神，“没有。”她并不是喜欢，而是觉得小狗的烦恼好像比她要少，至少不会在意自己是不是被领养的。 秦书瑶对她说：“如果小汐喜欢的话，我们回家就去买一只。” 对哦，小狗是可以买的，那她和小狗有不一样的地方了，乔汐试探地问道：“姐姐，那人也可以买吗？” “说什么呢，卖买人口是犯法的。”姜云溪捏了捏她的脸，笑道。 刚还明亮的心，此刻又覆盖上了一层乌云，原来，她和小狗还是一样的，只不过买人会被警察姐姐抓起来。 走了好一会儿，乔汐的兴致依旧不高，秦书瑶与姜云溪以为是她不喜欢这里，所以便干脆带她回去。 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得知楼顶有个阳光房，秦书瑶便问乔汐要不要到阳光房画画。 乔汐答应了，她抱着画本和笔高高兴兴与姐姐们来到顶楼。 顶楼面基不小，这阳光房也只占据了一小块面积，姜云溪把所有门窗全部锁死，又给乔汐摆好画本，便对她说：“我们下去和长辈们聊会儿天，小汐在这里画画好不好？” “嗯！”乔汐重重点下脑袋。 “门窗不可以打开，遇到任何问题就到楼下来找我们，乖乖的，我们待会上来。” “知道了，我不会乱跑也不会打开窗户和门。” 姜云溪摸摸她的脑袋，秦书瑶则把乔汐的水壶放下：“乖。” 两位姐姐走了，想着反正在家里也不会出什么事，况且门窗全部锁死乔汐也打不开，再者，乔汐画画的时候更喜欢一个人待着，这已经成为家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今日是大晴天，阳光房隔绝了屋外的冷风，留下的便只有阳光的温暖。 乔汐已经拿起笔，她画的是刚才躺在灰色阶梯上的小黄狗，小黄狗看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它会和自己一样担心着随时会被丢掉吗？ 画入迷的她，没发现有两个男孩来到了她的身后，画本被突然抽走，铅笔在画纸上拉出了一条长线。 “还给我！”乔汐无法忍受别人动她的画本，哪怕是妈妈们，拿她的画本时都会先询问她。 “不还。”男孩比乔汐高大一些，他们随意乱翻着乔汐的画本，边看还要边嘲笑她画的东西。 “给我！”乔汐已经伸手去抢，可她一个人的力气终究有限，抢不到，她便只能生气道：“我会告诉我姐姐！” “什么姐姐，她们才不是你的姐姐。”拿着她画本的男孩轻蔑地看着她，“我爸爸说了，你都不是大姑姑亲生的，我才是她们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她们是我的姐姐，才不是你的。” 乔汐脸色煞白，她一时间竟想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一直藏在心底秘密就这样被人说了出来，还是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她的双手在抖，眼泪也一颗一颗往下掉，明明她已经尽力去忽略这件事了，为什么还要不断提醒她。 男孩说的没错，她是被人领养的，她和姐姐没有血缘关系，她和宠物店的那只小白狗一样，只要不听话，就能随时被丢弃。 男孩的嘲笑声还在继续，一个纸团砸在了她的脑袋上，乔汐遍体身寒，男孩撕掉的并不是她的画那么简单。 那些画，是她和姐姐与妈妈们走过万里山河，寻遍人间烟火所留下的全部回忆，上面清楚记录了她画下这些作品的时间和地点。 而今，男孩的举动更像是在嘲讽她，她的这些回忆不过是小狗生出的虚无幻想，只要轻轻松松就能被戳破。 “走吧，我们不跟没人要的一起玩。”男孩扔下了已经被撕坏的画本，走前还在画本上留下了脚印。 乔汐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过来欺负她，她蹲在地上，把纸团全部找回，那些撕碎的纸片也被她一块一块捡起。 两个小孩嘻嘻哈哈跑到楼下，秦书瑶刚才就很在意这两个小孩跑上了楼，但心想着应该不会与小汐发生冲突，所以就没有跟着上去，但她眼尖，瞧见了其中一个孩子手上拿着的笔。 “站住。”秦书瑶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那两个小孩面前，她抓起小孩的手，取下手中的铅笔问：“哪来的。” 秦书瑶黑着脸，语气冰冷，这两个刚才在乔汐面前耀武扬威的男孩此刻面对秦书瑶，却乖得像孙子，但还是撒谎道：“这是我爸给我买的。” “是吗？你知道这铅笔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秦书瑶的声音打断了一旁还在聊天的大人们，秦云心也发现了那支铅笔：“怎么回事？” “他们手里有小汐的铅笔。” 姜云溪意识到不对，她连忙往楼梯口走去，她几乎是跑着上楼，那铅笔是她们托人从国外买了寄回来专门给乔汐画画用的，国内或许能买到，但这小村庄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第二支。 姜云溪推开玻璃门，在瞧见那本被乔汐当宝贝一样的画本被撕破时，她的愤怒值达到了顶峰。 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正蹲在地上边哭边拼着碎掉的纸屑，那每一块染了色彩的碎片就像是乔汐被撕碎的心脏。 姜云溪来到乔汐身边，把所有的碎片和纸团都夹进画本里，她拉起乔汐的同时，也把画本放在了桌面，“发生了什么事了，告诉姐姐。” 她把乔汐抱到凳子上，没找到纸巾，便只能先用手指替她擦掉泪珠：“乖，姐姐在这，不怕。” 见到姜云溪，乔汐彷佛看到了一束光在向她靠近，她贪恋阳光的温暖，所以扑进了姜云溪怀中放声大哭，好似只要姜云溪出现，她所有的委屈都能宣之于口。 “他们、他们撕、撕我的、画...”乔汐哭得说话都只能断断续续的，肩膀也还在抽动，“他们说、说姐姐是、是他们的、不是我、我的。” 姜云溪眼神阴冷，但语气依旧温柔：“还有呢？不着急，慢慢告诉姐姐。” “他们说我、我是没人要、的孩子...为、为什么我是、没人、人要的孩子？”乔汐并没有完全说出那两个男孩对她说的话，她怕真相被摊开，她就会彻底失去这一切。 “他们在胡说，小汐怎么会没人要，小汐是我们家的宝贝，他们是坏孩子，坏孩子说的话不可以相信。” “呜呜呜....姐姐...” “乖，我们下去洗洗脸，眼睛要哭肿了。” 姜云溪抱着她又拿着她的画本离开了阳光房。 回到房间里，乔汐坐在凳子上，姜云溪走进卫生间拿出手机给秦云心打了个电话让她上来。 她在给乔汐擦脸的时候，秦云心推开了门。 姜云溪走到门边，低声和秦云心交谈几句，又拿过撕碎的画本给秦云心看了一眼，随后，秦云心拍拍她的肩膀，“你下去吧，我陪着小汐。” 姜云溪离开了房间，秦云心来到乔汐身边，她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小汐来，妈咪抱抱你。” 乔汐从凳子上起来，跨坐到秦云心腿上，她搂着脖子，哭得比刚才更委屈了。 “乖，小汐不喜欢这里我们就走吧。” “可、可以吗？” 秦云心笑吟吟地说：“当然可以，既然这里有不好的人欺负了我们的小汐，那这里不待也罢。” “妈咪...我是没人要的孩子吗？” 尽管乔汐已经问得很小心了，但秦云心还是意识到，乔汐或许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她没有捅破乔汐的小心思，只是说：“小汐知道什么是家人吗？家人，就是不论你发生了什么，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保护你、安慰你、照顾你，就像现在这样。” 秦云心继续道：“你是我和芷清最小的孩子，是云溪与书瑶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 6岁的乔汐还不能很好理解家人的意思，她需要时间去体会去感受家人的含义，她此刻只知道，即便那两个与妈妈和姐姐们是亲属关系的小孩与她发生了冲突，她的妈妈和姐姐也依旧选择站在她的身边。 姜云溪下楼后没有多说废话，只让这两个小孩照价赔偿乔汐坏掉的画本，可那两个男孩的家长却道：“小孩子开玩笑的，那么计较干吗。” “我家小汐也是孩子，那本画册，是我家小汐一笔一笔填满的，它的价值已经超过了画册原本的价钱。”姜云溪寒着脸说：“照价赔偿，今后也没必要来往了。” “就因为一个捡来的孩子，亲戚都不做了？” “我还真给你脸，小汐是我的孩子，欺负到我头上还让我给你赔笑呢。”姜芷清一巴掌拍响了桌子：“撕我家小汐的画本，少一毛钱我都跟你没完，还有，他们两个必须跟我家小汐道歉。” 秦书瑶握着乔汐的铅笔，低声对姜云溪说：“我上去收拾东西。” 事情后续便是，乔汐得到两个男孩的道歉，但姜云溪告诉她，她有权拒绝原谅他们。 画本的钱那男孩的家人也付了，可即便是这样，被撕碎的画也无法复原，即便坐在车里离开了这个令她难过的小村子，乔汐这颗破碎的心，也没能完全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