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他曾经与内阁商讨良久,最后认为个人武力,只可守一方之土,镇一国之运,却不足以彻底改变天下。

    但天工院、开物院的匠人兴许可以。

    铁甲车,飞轮船,龙牙大舰……

    神臂弩,雷火炮,龙虎霹雳子……

    六部之中,兵部比工部、吏部更像一头只进不出的貔貅,每年不知道吞掉多少银两。

    其中约有半数,用于九边军饷支出。

    另外一半,大多投入天工院和开物院了。

    “赵公公所说的,莫非就是北镇抚司的纪九郎?”

    坐下底下的詹事府众人,有一气质文雅的年轻属官问道。

    “不错,萧舍人在天京城交游广阔,相信也听过此子的事迹。”

    年老太监拱手道。

    “哼,这人以一己之力,扳倒礼部尚书、天京行首。

    燕王没做成的难事,倒让他给办得干净利落。”

    那位气度翩翩的萧舍人冷笑道。

    东宫书房,霎时就静了下来。

    年老太监讪讪一笑,以他的身份,自是不会与这位来自上阴学宫的萧舍人争辩。

    太子殿下眉头微皱,语气平淡措辞却极为严厉:

    “萧宪,你此言何意?

    暗指本宫结党,与宋尚书勾结?

    纪渊他奉命办差,何错之有?

    宋岱他教子不严,宋云生与周子安偷练外道邪功,谋害数条人命……莫非不该罚?

    若只因为宋岱支持东宫,本宫就视而不见,岂非愧对圣人!”

    这一番话,可以说是不留情面,蕴有雷霆威严。

    萧宪连忙起身,撩起九品舍人的官袍。

    跪伏于地,表示惶恐。

    “殿下息怒,萧宪一时情急方才说错了话。

    宋尚书与他本为忘年之交,如今见到友人因家门不幸,落得罢官贬谪的下场,心中难免郁闷。”

    另外一位两鬓微白,眉目清逸的中年男子打圆场道。

    “再者,萧舍人也是为东宫鸣不平。

    这十余日,那些为燕王冲锋陷阵的马前卒,

    不知道上过多少道折子,铁了心要把此事闹大,再攀扯一些人跌入泥潭。”

    詹事府这一机构,乃是圣人为储君设立的小朝廷。

    像什么詹事、少詹事、府丞、主簿、舍人……诸如此类。

    说白了,都是太子门下属官。

    唯有心腹班底,才能担任。

    萧宪只是正九品的舍人,说话没什么分量。

    这位两鬓微白的中年男子,却是正四品的少詹事,主管东宫内外,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袁先生不必开脱,一码归一码。

    圣人最痛恨结党,本宫也不希望看到,朝堂上勾心斗角,打压异己的形势越演越烈。

    你今天罢免一个尚书,我明日扳倒你一个侍郎……一甲子如日中天的鼎盛国运,也该自此而亡了。”

    太子眸光温润,言语却很沉重。

    詹事府众人皆是起身,不敢坐落。

    “灭圣盟落了两枚棋子,放在天京,谋划不小,绝不只是炼血丹那么简单。

    黑龙台已经动用各处谍子,追查大名府内,一切与之有瓜葛的门户。”

    太子殿下面色平静,低头看向一份摊开的奏折。

    上面陆续写了十几个人名,其中大多为凉国公旧部。

    豹韬、威武、鹰扬这三支卫军的将种勋贵,近两年内的京华榜天骄……竟然都被白骨道余孽拉下水。

    “本宫的掌中,还缺一口锋芒无匹的盖世神剑。

    北镇抚司空出几个千户、百户的位子,正好把如瑟唤回来。”

    太子殿下似是下定某种决心,抬头说道。

    “往黑龙台安插人手,会不会犯忌讳?”

    袁少詹事提醒道。

    “本宫是存着公心、还是私心。

    圣人明察秋毫,必然明白。”

    太子殿下摆手道。

    屏退左右后,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孤身一人走到东宫内院。

    步入其中,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单檐歇山顶,显得颇为大气。

    迈过门槛,转入后堂。

    九层红漆木台上,竟然供奉了一座城隍神像。

    太子拈起三根血色线香,用烛火燃起。

    跪在蒲团上,神色认真叩拜而下,喃喃低语。

    烟气袅袅,浮动之间,衬得那尊面容斑驳的城隍神像活转过来一样。

    ……

    ……

    太安坊,南门胡同。

    纪渊昂首阔步,踏入院子。

    然后……

    发现家没了。

    左右两面黄泥稻杆和好夯实的土墙被推倒。

    东西两座厢房也是一片坦荡。

    因为门窗都被拆了下来。

    从院外到屋里晾晒着一条条咸鱼。

    “九郎……九郎回来了啊!”

    正在晒咸鱼、装粗盐的平老汉见到那袭白蟒飞鱼服,连忙搓了搓手,低头窜到门外。

    “九郎还不知道吧,前天有个贵气俊俏的青衣公子,说是你置办了新宅子,把一应物什都给搬走了。”

    纪渊心头一动,想起他之前委托洛与贞找房的那事儿。

    “这宅子破落,那主人见你没租了,便低价折给我,做个贩盐、装咸鱼的库房。”

    平老汉小心翼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