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节

    女奴隶抬起头来,鼻尖都冻红了,声音一抽一抽,“大人,我没骗你,我从小就被卖到千壑界去了,过惯了热日子,实在受不了寒。我......不要被子也行......”

    女奴隶颤颤抬起手指,指向后头墙壁上的窗子,外边狂风呼啸,雪花一阵阵钻进来。

    “拿个什么东西堵上,堵上窗子也行。”

    守卫重重地哼了一声,“想得到美,指挥老子给你做事儿?你以为你是谁?半截身子入土......”

    话没说完,另一名守卫打断了,“算了算了,拿个什么草团子堵上吧,今儿的风不小,吵得我头疼。”

    守卫啧了一声,去角落里捡了捆稻草,通过铁杆的缝隙,塞给女奴隶。女奴隶点头哈腰,嘴里千恩万谢,恭敬地接过稻草。

    守卫松手欲走,手腕却被拉住了,湿润的触感传来,想到那满脸纵横交错的疤痕,他恶心得心里发痒,皱眉道:“干嘛?还得我亲自给你塞上?”

    他扭了扭手腕,想收回手,女奴隶却握得越紧了。

    守卫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儿,想抽刀对付奴隶,却被狠狠地往前一拉,额头猛地撞在铁杆,痛得几乎思考不了。他张嘴欲喊,腥臭味扑面而来,嘴巴被女奴隶死死捂住了。

    他低头看去,一只手往他脖子袭来,还有一只手扒上了钥匙,无数只手涌了上来。

    方才砰地一声响,引起了另一名守卫的注意。

    那一名守卫想要过去查探,脑后头皮传来剧痛感,头发被扯了过去,他仰倒在牢房的铁杆上。

    “谁!什么玩意儿”他抬起头,铁杆里面探来数个奴隶的人头,面容狰狞。

    守卫登时想通了,他拿出玉牌想要报信,手腕被制住,腰间的钥匙也被抽走了。想要张嘴呐喊,嘴巴也被捂住了。

    不过一会儿,两个守卫就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牢狱还是那般安静,没有一点异样,除了两具倒下的尸体。

    叮、叮。

    门锁被打开的清脆声音从牢房的各处传来,呼吸一声声沉重起来,细小的灰尘阵阵扬起,外头的风雪声愈发喧嚣。

    一个个黑影走出牢笼,没有逃出牢房,而是静静地站在走道上,秩序井然地排成一排,望着最初敲击铁杆的那名跃渊界奴隶,等待她发号施令。

    这个奴隶名叫白玉螭,本是跃渊界的修士,被跃渊界高层送给千壑界,在千壑界发动起义。起义成功了,跃渊界顺利脱离了千壑界。她却没能逃出来,被千壑界卖到了天极界。

    这次越狱,正是她的主意。

    那颗石子刻着越狱的时间和计划,不止这一个牢房,也递去了其他十九个牢房,尉迟家族的所有奴隶都参与了这一次越狱。

    白玉螭从守卫们嘴里听到今夜尉迟家族的长老都不在,只有尉迟家的少主尉迟昇看守牢房,按照尉迟昇的性子,巡逻完上半夜便会离开,下半夜便是她们的机会。

    约定的时辰快到了,白玉螭对众人点点头,所有人领会到她的意思,沉默地往牢房外走去。

    外面的管事也没没想到会有奴隶从里边出来,大意之下被奴隶们三两下解决了,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不过一会儿,众人就顺利走出牢房,离外边只剩下一道门槛,那便是大门。

    尉迟家族的大门看守极严,一个牢房的奴隶们根本杀不出去,她们要等其他十九个牢房的奴隶过来,一起攻出去。

    众人隐蔽地躲在屋檐背后,这儿是大门的死角,外面的巡守修士发现不了。

    一个又一个牢房的奴隶们渐渐靠过来了,都潜藏在各个地方,死死盯着大门口,同时等待着剩下的奴隶到齐。

    尽管他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众人的齐聚使得周围的温度升高了些,屋檐的积雪一点点融化成水掉下来,啪、啪、啪,打在地板上,打在众人的心上。

    兴奋、紧张、不安的情绪同时蔓延开来。

    白玉螭在心里掐算着时间,作为越狱的发动者,她有责任担起全部的事情。

    啪。

    一滴冰水打在她脸上,冻得她一激灵,她猛然睁大眼睛,时间过了,最后一个牢房的奴隶还没有出来。

    失败了?还是......

    屋檐上的积雪融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根冰锥悬在檐下,顽强地撑着,雪水一汩一汩流下来。

    砰——

    冰锥陡然砸了下来,冰渣子四溅开来。众人惊恐不安的神色映在冰渣子上,一一被白玉螭收入眼中。

    她心一横,不能再等了!

    她举高手,刚要发布命令。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震得尉迟家族屋檐上的积雪像雪崩一般倒了下来。

    惨叫声,是从那个没能赶来的牢房发出的。

    “怎么了!”

    急切的问话声从大门口传来,错乱的脚步声逼近,巡守修士赶过来了。

    跑在最前边的守卫挑了条近道,往屋檐下插过去,刚走进屋檐,就被奴隶们吓在原地,动都动不了,竟然连出声呼叫都忘了。

    后面的守卫赶过来,见前边的修士不动,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轰——

    院子的夜明珠尽数点起。

    亮堂堂的屋檐下,现出一个个黑色的人影,乌泱泱一片,登时吓住了所有守卫,他们也不再往里跑了,反而争先恐后地往外逃去。

    这么多奴隶越狱,早已不是他们能解决的了。

    白玉螭举高手臂,高呼道:“跑——”

    奴隶们紧追而上,一边乱刀砍死守卫,一边往门外逃去,逃出尉迟家族的营地,总有逃出去的机会。

    大门外的守卫们听到错乱的脚步声,扭头看去,好几个奴隶逃了出来。

    “里边的家伙干嘛去了?”他抱怨了一声,提刀飞了过去。

    刚落地,一个个人头从里奔了出来,挤满了整个院子。一眼望去,竟有数千人之多,莫不是所有牢狱的奴隶都逃出来了?

    守卫惊恐地睁大眼睛,扔下武器,拔腿就跑,却晚了一步,被奴隶们追上,乱脚踩死了。

    门外的守卫见状,赶紧关上大门,好歹把奴隶们关在里边了。

    他们一边顶住大门,一边给少主尉迟昇发消息。

    “少主,不好了!奴隶们又暴动了!”

    尉迟昇收到消息,心里烦躁得很,以为不过是寻常的暴动,这样的暴动每个月都要发生那么一次,不是他家的奴隶就是隔壁家的奴隶,他都习惯了。

    等他赶过去一看,差点傻眼了,这次闹得也太大了!

    大门被炸开,台阶和街道的积雪都被踩融化了,也不知逃掉了多少奴隶。

    院子里,守卫们和奴隶们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一具具尸体堆积如山。

    尉迟昇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暴动,更别说还是发生在他家,发生在他巡守的时候。他倒没有感到害怕,不过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剐了这些奴隶的皮。

    “都给我住手!”

    他的声音顿时淹没在刀剑声和嘶喊声中。

    没有一个奴隶转头看他,尉迟家的修士们倒是扭头看了他一眼,转瞬就被奴隶们抓住机会砍死了。

    尉迟昇神情扭曲,举起控制锁奴环的母牌,高声喊道:“不要命了?”

    这个母牌能够控制奴隶们脖子上的锁奴环,只要他稍稍一动心思,奴隶们便会被锁奴环炸死。

    多数奴隶们都停下来了,面露恐惧。然而还是有数人咬牙反抗,趁此机会往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别信他!他不敢!咱们这么多人,他还能全杀了不成!”

    这话一出,奴隶们脸上露出犹豫,不少人加入他,往门外跑去。

    尉迟昇嗤笑一声,冷冷地瞥了那奴隶一眼。

    那奴隶顺利地跑到大门口,果然没人阻止他,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马上就要逃出尉迟家族,逃出这个该死的地方!他脸上大喜,一脚刚踏出门槛。

    砰——

    爆炸声响起,那奴隶化作一团白光,白光里飞溅出一块块血肉。白光消失之后,只剩下一滩染红的雪花。

    院子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尉迟昇身上。

    尉迟昇面上微哂,“我不敢?”他笑了几声,缓缓走进院子,“我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些奴隶,死了一批还有一批,你们当自个儿值钱?这点子钱,尉迟家还出得起。”

    他停在一名奴隶旁边,握住那奴隶脖颈上的锁奴环,通过母牌缩小锁奴环。

    奴隶猛然睁大眼睛,脖颈被锁奴环勒得通红,抽噎声从胸腔里传出来,面色极其痛苦。奴隶抬手伸向尉迟昇,张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急切地指着锁奴环,想让他放了自己。

    尉迟昇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奴隶,欣赏奴隶一点点断气而亡。

    “想逃,先掂量掂量脖子上的锁奴环吧。”

    奴隶们神色不甘,他们就是趁着尉迟长老不在、手握母牌的尉迟昇偷懒离开,才决定此时越狱的,没想到尉迟昇这么快就回来了。

    “愣着干嘛?还要我一个个请你们回去?”尉迟昇不悦地扫了他们一眼。

    奴隶们只好咽下满腔的不甘心,一个个回到牢房里去,只好脖子上的锁奴环在,只要掌控锁奴环的母牌在,他们就没法活着逃出去。

    就在奴隶们自动回牢房的途中,院子里又轰地一声炸响,白光亮起,血肉纷飞,溅在周围奴隶们的脸上身上。

    尉迟昇笑了笑,捏起母牌,“作为越狱的惩罚,这次就死五十个吧。”

    奴隶们身体一抖,不约而同地转头去看尉迟昇,又被喝住了。

    “不要转过来!就这么回牢里去,我随手挑五十个杀,哪个顺眼,就死哪个。”

    奴隶们闻言,只能压下心底的恐惧和愤怒,缓慢地往各自的牢房走去。

    爆炸声从前面后面、左右两旁传来,振聋发聩,一声声打在他们心上。鲜血和血块从各个方向飞来,拍在他们身上。他们可怜这些同病相怜的伙伴、共同越狱的志士,但是,他们内心更祈祷着,千万不要是自己!

    落在尉迟昇后方的奴隶们松了口气,尉迟昇的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奴隶,没有注意到他们。只要他们慢一点,等五十个人死亡,再走上前,就能逃过这一劫。

    一名奴隶磨蹭了许久,其他巡守修士一直在催促,实在磨蹭不下去了,只能慢腾腾地走过去。

    路过尉迟昇的时候,肩膀上突然落下一只手。尉迟昇冷不丁扭过头来,拍拍他的肩膀,冲他笑了笑。

    “这么慢?”

    “对......对不起,我腿脚不好......”奴隶吓得口齿不清。

    尉迟昇笑着举起母牌,“腿脚不好,对尉迟家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死了干净,省得占了牢房的位子。”

    话音刚落,奴隶脖子上放出白光。

    砰——血肉溅在尉迟昇衣袍上、脸上,衬得他像个恶鬼一般。

    尉迟昇转过身子,又对落在后边的奴隶们举起玉牌,笑着吐出四个字,“你们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