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节

    艮目点头,淡漠地酌了一口,没说话。

    迟迦陵又道:“牧云亭死了,他参透了【世界的终极】。百年前,你说过他可以,那时你就预料到他会死?”

    艮目终于开口了,“牧云亭有坚持不懈的恒心,有追逐真理的求知欲,也有世人没有的通透,参悟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迟迦陵心里突然涌上疲惫感,一条人命,自己的重点是牧云亭的命,在艮目口中还是没有【世界的终极】重要。

    很多年前,艮目还没有参透【世界的终极】,还没有登上天枢阁主的位置,还没有看守天问碑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为何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世界的终极】到底是什么?居然把他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迟迦陵叹了口气,又问道:“昨儿的那两个家伙呢?也会死吗?”

    艮目摇头,“那男修悟性不可,身后之人不知是何模样,能否悟出还是未知之数。至于女修,悟性够了,权欲心太重,心底会不自觉抵制真相,除非机缘到了,否则很难。”

    说完,他眼神闪了闪,“这群人中有一个极有可能,可惜他放弃了。”

    “那个卦辞界的小子?”

    “不错。”

    迟迦陵哼笑,“那小子捡回一条命,还不好?”

    艮目的语气变得肯定,“不,他还会回来,他放不下。常年仰望星空的修士,都放不下那份执着,更别说他只差一步。”

    迟迦陵不想再谈这些破事儿,换了个话题,“过几日便是诸天大会,这一届改在疏狂界进行。以前你不是喊着想见识见识么?要不要去瞧上一眼。”

    天枢阁并未规定阁主和守墓人必须日日夜夜驻守,只提及保证湖心岛的秩序。没人悟出天问碑的时候,想离开自然可离开。

    规定虽这么说,可艮目坐上阁主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下过扶桑树,再也没走出这片湖。

    迟迦陵想借此机会,拉他出去走走。

    艮目听完,笑得有些凄然,“诸天大会?可笑至极!曾经携手并肩的合战竟然变得这般蝇营狗苟。”

    说完,他又变成了两个人,一半面对现实凄惶怆然,一半逃避现实饮酒痴狂。

    “什么意思?”迟迦陵追问。

    艮目却闭上眼,不再回应了。

    迟迦陵懒得再同疯子搭话,转身要走。离开前,刚好听到艮目的话。

    “这些日子我要闭关,天枢阁会暂时关闭,不用再过来。”

    迟迦陵摆摆手,表示听到了。

    天枢阁的大门和水面在身后轰然合上。

    天极界,极北冰原。

    前方是无边冰雪覆盖的世界,后方一面从天而下的天堑斩断了所有的路,生生把这白色世界里切开了。

    雪地上伫立着无数白泽的骨头,有些被千百年来的风雪埋没,只出露个小小的尖儿,而有些还是那般庞大的身躯,任风吹雪打,依旧昂首而立。

    最为庞大的头骨下方悬下一根白绳,白绳全为冰雪凝结而成,被吊起来的人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此人正是季子野。

    贺拔六野把他救出疏狂界之后,并没有如约送他回坤舆界,而是把他带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这么吊着折磨他。

    季子野心底咒骂贺拔六野,还有些隐隐的担忧,贺拔六野为何不带他去找虞世南,莫非那两人闹翻了?

    他艰难地仰头望去,就见贺拔六野屈腿坐在白泽头顶,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风声突然大了。

    贺拔六野不缓不急地转头,眼神落在旁边那白泽头骨上。这波风雪一过,四下清晰,虞世南的身影浮现在那头骨之上。

    季子野心下松了口气,还好这两人没翻,口中还是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句,“太慢了。”

    虞世南直直看向贺拔六野,笑道:“有劳了。”

    虞世南扬手一招,一道魔气飞向白绳,就要斩断之际,白绳倏地变粗,挡住了这一道魔气。

    虞世南脸上笑意不减,“你还在为这小子的话生气?当时情况危急,况且他也没透露什么情报。回去之后,我会好好教训一顿。”

    贺拔六野没接话。

    四下只有哗哗而过的风声。

    许久过后,贺拔六野才开口,“天曜大战,天极界已经部署好了。坤舆界那边,你失败了,还是两次,化神期战力、大乘期战力,没除掉一个。”

    贺拔六野的语气同这雪一般冷。季子野远远听着,心底泛起一股冷意。

    唰——

    一阵冷风呼啸而来,夹杂的雪粒洋洋洒洒飘过。风声骤然停了,漫天的雪粒凝结成冰渣子,啪哒啪哒全掉了。

    “虞世南,你是不是反悔了?”

    季子野感到摄人心魄的威压,浑身如坠冰窖一般。

    虞世南笑了,“不用担心,最重要的棋子已经入局了。那两个战力,不过是幌子,已经把坤舆界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贺拔六野深深看了虞世南一眼,“真是如此?你近些年来的动作,似乎没把它当回事儿,大战临头,还有心思弄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虞世南没有回应这个,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还记得吗?五千年前,我们曾去过昆仑极北,也是这般景象,从天而降的黑壁。”

    “那又如何?”贺拔六野眉头都没动一下。

    虞世南抬手指向黑壁,“你就不想知道这后面是什么?”

    季子野听完,看向黑壁,忍不住浑身发抖,这后面......

    贺拔六野偏头瞥了黑壁一眼,神情淡然,“它会影响计划?”

    “兴许不会。”

    “既然不会,理它作甚?就算后面是滔天洪水,也与我无关。”

    虞世南笑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片刻过后,又慢慢说了起来。“疏狂界,天问碑,一共有三问,你是谁,你在哪儿,你在做什么。我解开了前面两问,还差最后一个。”

    “听起来像哲学问题,你何时对它有兴趣了。”

    “不,这不是简单的哲学人生问题。”虞世南的神色凝重起来,“而是诸天万界运行的真理。第一问很简单,不过是看清自己,第二问却不容易。”

    虞世南定定地看着贺拔六野,“你觉得你在哪儿?”

    贺拔六野似乎不喜欢故弄玄虚,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天极界,极北。”

    虞世南抬手指向黑壁,“再大点,再精确一点,你想没想过黑壁之后是什么?你想没想过天极界就在黑壁的包围之中,万界都在黑壁的包围之中。”

    贺拔六野的眉头皱得越紧,听到黑壁的真实面目后,绷紧的神色陡然一松,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虞世南静静地等着,等他消化世界的真相。

    两波风雪哗哗驰过,贺拔六野的神色归于平淡,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却没露出其他的异样,没有显露出任何虞世南期待的样子。

    虞世南道:“你没什么想法?”

    贺拔六野觑了黑壁一眼,“天魔虎视眈眈,侵入的时间以万年计,可天曜大战就在眼前。被魔域四面包围又如何?不会对计划有任何影响。”

    无声的沉默,连风雪也识时务地静了下来。

    季子野就这么看着两人,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鸿沟。看起来同盟,他们真实的目标似乎没那么一致。

    虞世南叹了口气,把一幅阵法图给贺拔六野。

    贺拔六野展开一看,眉头拧了起来,“这是什么?”

    虞世南答道:“魔域的阵法,魔主似乎靠它撕开界域的空隙。每一个界域彻底沦陷的时候,又靠它跌入魔域之中。”

    “你要试它?”

    “不错。”

    “在哪儿?”

    “疏狂界。”

    贺拔六野眯眼盯住虞世南,“为何给我看?”

    虞世南笑了笑,“想你再助我一臂之力。”

    贺拔六野也笑了,随手把阵图扔回去,“若你在坤舆界画这个阵,或许我还有点兴趣。”

    “你不想看看魔域那边的世界?”

    “没兴趣,你有这闲情雅致,不如趁早解决掉那和尚。”

    话音刚落,贺拔六野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第371章 371山大爷

    ◎黑叉葫芦......你是严有山?◎

    那日酒局一散,和光径直回了坤舆界的飞舟。

    她回顾上一夜的经历,尽可能记起所有的细节,所有的片段里其他代表露出的自觉或不自觉的微表情,探索隐藏在这些表情深处的真正想法。

    酒局不同于其他正式严肃的场面,神经放松下来之后,容易剥下外在的那层假面,露出底下的真实面目。

    由此,她得以对其他代表有更深的了解。

    和郁不愧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以前只觉性格虚伪得厉害,现在看来恐怕连君子的那层表皮都是装出来的。这么会拼酒,平时肯定没少喝,八卦起来连所谓的君子风度都扔在一旁。

    乌束没表面看起来那么沉稳,抓准他的死角,激一激,说不定能掌控住。他和盛明华之间的恩怨纠葛,有继续深入探查的必要,搞不好会成为逆转局势的筹码。至于盛明华,野心露出了点,但还是不清楚背后跃渊界的目标,到底是稳住现在的排位,还是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宁非天不知是没有喝酒的意思还是故意留了分心神,没有喝醉,也喝平时没有两样,和光没能探查出什么新东西。若鹿的单纯程度超乎她的意料,能被宁非天带到身边的人物,本以为会像小五一样是扮猪吃老虎的角色,昨夜一瞧,居然是表里如一的单纯。不过,那两人的感情非同一般地好,这也是值得留意的一点。

    和光取出九节竹的档案,把这些想法和猜测一一记录下来,给其他人留作参考。

    酒局的其他代表,她也事无巨细地写了下来。不过,他们醉酒后的姿态也有伪装的可能,她也依次写下了怀疑的细节。

    万界代表的档案写完,接下来便是对万佛宗执法堂的汇报。

    她去了湖心岛,还参透天问碑登上天枢阁。这一切都是在万界代表眼皮子底下做的,更别说瞒住万佛宗执法堂了,她得做个汇报才行。

    天问碑的三问,她都如实说了出来,“你是谁”“你在哪儿”“你在做什么”,在答案上却隐瞒了一半。第一问是看透心。描述第二问的时候她把重点放在魔域秘境,问题巧妙地转换成魔域位置,然后她给出了当初的那一半答案,魔域就在沦陷界域沉入的地方。第三问,还没能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