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这样细心的一个人他出去与朋友喝酒，难道出去的那一刻不会跟家里的人说，他不怕娘子孩子担心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王大郎做东西十分细心，咱们村子有缺什么东西了，也都喜欢找他来做。”柳九神情一顿，回忆片刻，语气肯定的道。

    贺堪没接柳九的话，只是神情淡然的继续开口道：“他既然没有下床，草鞋自然就还是在昨晚的位置，白天没看到人，只能说明是夜里出的事，能够在夜里来无影去无踪，除了诡物，我想不出还有谁。”

    “只是，目前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哪种诡物。”说着说着，贺堪皱起眉头，他看着整个屋子，其实看了所有失踪人家的屋子，最好找的还是王大郎家，一是王大郎家应该比较细心，收拾的十分频繁，从周围摆设的位置也能看得出主人家的性格。

    除了主人家的痕迹，其他痕迹在干净的屋子里面最好寻找，这也是贺堪绕了一圈又回来的原因。

    偏偏，贺堪在这里看了这么久，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不止是痕迹，他连气息都没察觉。进来屋子这么久了，假如昨天晚上真的有诡物在的话，怎么说都应该留下诡物的气息，他的蜘蛛本能也该叫了。

    什么都没有。

    贺堪体内的蜘蛛本能就好像也是睡着了一般，怎么都不动弹。

    “……”贺堪有些不信邪，皱着眉头又将整个屋子又重新看了一遍，细细的看，认真的看，

    再次回来的时候，贺堪更加面无表情了。

    贺堪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堪术师……”柳九也觉得不对劲了，以往的确有诡物袭击村落，但那都是套着人皮借着人皮的气息进来的，但即使这样，诡物也会很快被发现，人皮的是死的，存着的人气不多，只要不是擅长隐蔽气息的诡物，时间一长，必定会被发现。

    夜里竟然什么都没发现，诡物气息也没有。

    柳九年轻的脸庞上满是不安：“难道真的是割稻鬼吗？”

    “可，可是，不是说只有杀了割稻鬼，那人才会在村子里消失吗？”向来信任的规矩出现问题，小年轻一时间十分不安。

    “不对。”贺堪则摇摇头，否决了柳九的猜测，他看着整个屋子，又想了想之前白舅舅与钱三命的对话，他十分肯定的道：“不是割稻鬼。”

    “本质上，割稻鬼是种无害的诡物。”

    “他们不会主动袭击人，这种杀了割稻鬼才会主动离开村落的庇护，进入荒野。”贺堪顿了顿，先是思考了一下，片刻后，他用了一个词汇形容，道：“这更像是割稻鬼的自我保护方式。”

    虽然这些话听上去很可笑，事实却的确是这样，割稻鬼真的算是无害的诡物了。村里用命总结出来的规矩没有错，这是亲眼看过割稻鬼的贺堪的想法。

    “这种夜里悄无声息前来村落中寻找猎物，之后再偷偷的带走血食，本质上更像是一种捕猎行为。”贺堪准确无误的形容出两者的差别，道：“这是另外一种诡物。”

    “一种喜欢在夜里行动的诡物。”

    “夜里。”柳九神情一滞，这个世界因为诡物的存在，人类普遍对于黑暗的夜晚存在着恐惧，夜里会过来偷袭的诡物更是会将这种恐惧推向更高点。

    “这难道是秋收的另一种诡物……”一道声音突如其来的插入两人的对话当中，声音有些惊惶，贺堪抬头一看，发现正是已经安抚完所有人的钱三命，钱三命看起来应该是听完全程了，他想的很多，说话的时候神情苍白。

    这一点，贺堪都没有办法保证不对。

    贺堪沉默了。

    实在是这诡物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巧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秋收的时候前来，还抓的无一

    都是参加秋收的村民，这两点一结合起来，傻子都知道其中肯定有关联。

    贺堪的态度几乎代表着某种默认。

    “俺就说，俺就说，今年的秋收怎么运气如此好，死的人竟然这么少，难道真的是周围的诡物都不来了。”钱三命急起来，一不留神又开始说起了土话，道：“原来是搁在这里等着呢。”

    “肯定是看俺们没有在早晚收割稻子，全都在中午太阳最亮的时候收割，这些诡物受不住正午的阳光便想着晚上了。”钱三命有些急不择言。

    钱三命急啊，作为村长，他是最担忧村子人数的，虽然小贺村目前距离灭村还早的很，起码在周围几个村子中，小贺村也算的上欣欣向荣，可这也不能死这么多人啊。

    多久了，多久没出现这种可以避开诡器铜镜探查的诡物了。

    一想到之后可能还会出现这种情况，这诡物昨天一下子偷走了四个人，尝到了血食的好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肯定还会继续进村，想到这里，钱三命脸色更加难看。

    钱三命想到李术师的话，李术师在嘱咐钱三命的时候，特意说过，让钱三命相信贺堪，作为一个刚觉醒的诡士，贺堪能够从大启城安然无恙的回村，同时还带回来大量的粮食物资，这本身就说明他的能力。

    钱三命在这方面有这天生的缺陷，他天生胆小，遇见诡物相关的就会惊惶不安，六神无主，与其自己着急，不如听听贺堪怎么说。

    “堪娃子，你们看…”钱三命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看向贺堪。

    贺堪的回答也是的简单易懂：“今晚，我守在这附近。”

    “什么！”

    “什么，堪术师您……”

    柳九与钱三命听见这话，十分惊诧，纷纷开口劝阻。

    “堪娃子，这夜里太危险了，你怎么能守着？”钱三命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行，说实话，钱三命虽然胆小但是大是大非上面却摆的十分清，绝对不可能有意坑害谁，他刚刚询问贺堪也不过是觉得贺堪是诡士，诡士的地位自是不用多说。

    “这诡物这几天必定还会过来。”贺堪没有开口反驳，只是十分简单的开口陈述道：“这几户都是聚集在一起，说明它们很可能是成群结队，我守在这里，十有八九能抓到。”

    白家距离这边可不算太远，几步就能到。

    万一那些诡物觉得自己抓到的血食不够多，跑到白家抓了白舅舅怎么办？！

    第38章 青烟无痕

    最后，贺堪还是以不动如山战胜了其他两个人的劝阻，钱三命与柳九试图挣扎，比如让柳九留下来一起。

    “一个人实在太危险了，特别是夜晚，诡物出现的次数太多了。”钱村长苦口婆心，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边拉柳九充数，旁边柳九个小年轻，听钱三命讲到这里，柳九在拼命点头。

    只可惜贺堪郎心似铁，不为所动。

    “他太弱了。”贺堪平静的开口，指出一个事实，道：“如果遇到诡物，万一打不过的话，我可以第一时间逃开，柳九速度跟不上，很可能被丢下成为诡物的血食。”

    两个人动作一顿。

    “所以柳九你就走吧，假如不放心的话，替我去白家，守着我舅舅。”贺堪看着柳九，小年轻表情有些纠结，显然是被贺堪刚刚一句话打击了自尊心，不过他又不想让贺堪一个人面对危险，贺堪这句话一出，指了一条明路。

    “好！”柳九眼睛一亮，拍着胸脯保证道，不就是去白家嘛，贺堪不在白家，他替堪术师去白家也可以。

    贺堪点头表示满意，钱三命还有些话想说，只可惜，贺堪下决定后很难再更改，最终钱三命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之后的事情，贺堪就全都交给钱三命了，他就先回一趟家，好好休息，等晚上的时候，他再过来这片区域。

    回到白家的时候，白舅舅在做午食，贺堪简单的吃了几口，随后就跟着白舅舅去了村口，因为今晚要在守夜的缘故，贺堪就没有去稻田，只是在村口看着，一边看着一边随时警惕，万一有危险他还可以冲出去救人。

    今天秋收意外的平静。

    依旧只有两个护卫队队员受了伤，伤口不严重，只是因为被诡物硬生生咬下肉，边缘十分粗糙，时不时还有鲜血流下来，这个找村里的药师处理一下之后再灌点符水就没问题了。

    天色降临。

    大家就知道真正的危险要出现了。

    晚食过后。

    白舅舅有些担忧的看着坐在桌旁贺堪，开口询问道：“你真的要过去守夜吗？会不会太危险了？”

    贺堪动都没动，对于白舅舅的担忧，他开口安抚道：“没事的，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完全不提如果危险就不去的话题。

    言下之意十分明了。

    白舅舅眉头紧皱，不过看贺堪信心十足的样子，白舅舅也只能将心中的不安强行按压下去。

    “那你一切小心。”临走前，白舅舅开口嘱咐道。

    贺堪点头，手中拎着白舅舅特意做的点心，这是防止他半夜肚子饿，另一只手拿着青铜矛往一开始与钱三命说好的位置。

    这个位置依旧是在村子的东南角，距离王大郎家不算太远。

    钱三命早已经守在那几个屋子前面，看见贺堪过来，他连忙迎上前来，道：“真的要全部驱散吗？这一片都空荡荡的，那诡物会不会提前发觉从而不来了。”

    钱三命今天一天忙的就是贺堪说的那样，开口安抚，然后将王大郎他们四个失踪的几户周围的邻居全部驱散，顶多换了几个特意下了田地的护卫队队员进入。

    “你不换，死的人更多。”贺堪淡淡的开口，诡物可不管这么多，贺堪相信，这诡物昨天得到了这么大的好处，今天就绝对不可能放过这到手的血食。

    “那入住的护卫队队员怎么样了？”几户人家都被请走了，重新入住的就是护卫队里面的人，贺堪想到这里就抬头询问了钱三命。

    钱三命想了想，开口道：“贺统领也一起过去了，这些入住的护卫队队员都是队里的好手，大家都有对付诡物的经验，应该都没问题。”

    贺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贺堪不再说话，转而做在王大郎家的主屋门口，轻松写意的坐在门槛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抓着青铜矛，轻柔的擦拭。

    “……”钱三命懂了，这是聊天结束的意思，他十分懂的人情世故的转身准备离去，将这一切安静的院子留给贺堪，只是，快要到门口的时候，钱三命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扭过头，开口结结巴巴的嘱咐道：“堪、堪娃子，这诡物不是非要抓到的，夜里诡物实力都会大增，实在抓不到的话，也要以保命为主。”

    钱三命实在放心不了，不敢直接让贺堪打不过就跑，生怕贺堪这个半大青年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非要抓诡物，从而丧命，只能拐弯抹角的劝说。

    “放心。”贺堪简单的说了两个字。

    十分神奇的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钱三命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思，在看见黑发青年面无表情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竟然真的平静了，也真的相信贺堪说话的真实性，不再恐慌。

    钱三命终于放心的走出了院子门。

    贺堪坐在门槛上，青铜矛已经被他擦拭的十分干净了，他一只手放在青铜矛上，一边抬头看向天空，月亮异常的大，又大又亮，近在咫尺的明亮，偏偏月亮的周围的天空十分昏暗，有种怪异的寒意。

    贺堪知道在这个诡异的世界，这种情况才是正常的。

    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

    贺堪转身进入了主屋，他端着油灯放在了床头，合衣睡在床上，随后他抬起上半身吹灭了油灯，屋子里面重新陷入了黑暗。

    贺堪闭上了眼睛，神识却在注视着整个屋子的一举一动。

    天慢慢变得更黑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贺堪都有点半梦半醒的时候，贺堪闭着眼睛，神识没有任何异常，蜘蛛本能也没有感知到危险，偏偏他已经经过强化的五感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五感在充分的告诉贺堪，屋子里面有另一个活物。

    五感与本能两个不同的答案成功的让贺堪清醒过来。

    贺堪缓缓睁开眼睛，悄无声息的环顾整个村子，突然，贺堪的目光在床边不远处的一个黑点凝固住了，那是个十分瘦弱的身影，瘦弱到尖锐的程度，乍看之下，有点像是月光下的剪影，有谁将剪好的纸人放在月光下，投下的那种阴影。

    没有任何声音，长长而尖锐的爪子，微微扭曲。

    贺堪眯起眼睛。

    贺堪手轻轻一弹，旁边的油灯应声燃起。

    【呼！】

    那道剪影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一般，发出如同风声吹过的声音，消失在原地。

    贺堪只感觉自己眼前有一道青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根本看不清面目，贺堪死死的用着自己的五感感知，追寻着那道青黑色的身影。

    临走前，贺堪也没忘记抓住他的青铜矛。

    那道青黑色的身影实在太快了，即使贺堪现在已经拥有前世佛骨魔蛛的七八分速度，距离那道青黑色的身影还是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