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个年轻弟子忍不住插嘴:“他为何突然衰弱了?”

    “那谁知道,许是恶事做的太多,遭了报应。”林师叔摆了摆手,“其实那魔头掉下去后,我隐约还看到一个白色幽影也跟着飞了下去,问了先师,先师却说没有。当时不曾在意,如今想想,恐怕真是有了报应,毕竟那落骨山地势险峻,底下是万丈深渊,掉下去不死也残,若非索命厉鬼,谁会跟着一起下去?”

    “那魔头就这么死了?不对不对,他要是死了,后面就没有正魔大战了。”

    林师叔摇了摇头:“不,他应当是死了。那么高的山,那么重的伤,他不可能活得下来。但过了一年,他却又活生生地出现了,甚至,一点残缺都没有。”

    林师叔的眼中闪过一抹狂热:“你们想想,若不是生死蛊,还有什么能让他完好无损地活下来?”

    “原来如此,居然真有这样的宝贝。”几人年轻人露出了憧憬之色,过了一会儿,又不免好奇,“既然魔头有生死蛊,那后来他怎么会死在仙君剑下?莫非,他其实没死?”

    林师叔还未答话,说话的人就被旁边人拍了脑袋:“傻,魔头要是还活着,能有我们这些年的好日子过?当然是死透了!”

    “也是。”那弟子讪笑,“那又是为什么?”

    旁边人翻了个白眼:“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他还没来得及用就死掉了,否则哪有北境这个?”

    林师叔:“有这种说法,也有一种说法是,生死蛊在一个人的身上只能生效一次,不过究竟如何,只有魔头本人才知道了。”

    “就算只能用一次,那也是千载难逢的好东西。”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起身跃跃欲试,“师叔,我们快走吧,可别让别人抢先了。”

    林师叔道:“慢着,不差这么一时半时的,我先交代你们几句,都给我记牢了!北境如今乱得很,你们几个可给我安分点,若是惹出什么是非来,看我不收拾你们!”

    几个年轻人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坐回凳子上听训,不敢再吭声。

    一行人始终不曾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白衣男子腰背笔直地坐在桌边,在几人提到“生死蛊”时,便看了他们一眼,复又垂眸,安静地夹起一道菜,放入口中。直到此时,几人谈话告一段落,白衣人搁下筷子,留下银两,拿起桌上的配剑,起身离去。

    客栈外,白衣人望着北方,低声呢喃:“生死蛊,花遥……”

    *

    “绛晨伏胎、阴蛇蜕、青阳石、云龟血……”

    被无数人念了又念的花遥,此刻正在一间客房内,处理着手中的材料。

    药草切碎、挤出汁液,灵石碾压、细磨成粉……一样样事物被分门别类、一一料理,最终变为半碗粘稠的药汁。

    划破掌心,血液从伤口流下,落入碗中,渐渐将药汁染成红色。直到放了满满一碗血,花遥收回右手,用绷带在手上缠了几下,然后打开了一旁的玉盒。

    一根细细的红丝从玉盒里爬了出来,顺着桌面,慢慢爬进了药碗。

    一落入碗中,红丝便扭动了两下,接着盘成一团,朝碗底沉了下去,与此同时,碗中的药汁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减少。

    片刻后,药汁、红线全都消失不见,留在碗里的,是一粒晶莹剔透、仿若玛瑙红玉般的血珠。

    捻起血珠,花遥露出一丝冷笑。

    生死蛊?呵,哪来的什么生死蛊?

    当年,为了所谓的生死蛊,那么多人想要他的命,那么如今,他就送他们一个生死蛊。

    将血珠放回玉盒,盖上盒盖,放入怀中,花遥站起身,收拾掉桌上的东西。正收拾着,右手忽然传来细微的刺痛,紧接着便是从指尖迅速往上蔓延的麻木。

    他皱了皱眉,在右手腕上快速点了几下,已扩散至整个手掌的麻木感一滞,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消隐下去。

    握了握拳,手指仍显得有几分僵硬,花遥微微抿唇。

    这具身体被尸蛊啃食数日,蛊虫虽死,残毒却还留在体内。

    这毒毒性不强,却藏于肌理,难以根治,但若放任不理,便会使躯体僵硬,开始只是右手,渐渐就会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等到脑袋也被蛊毒侵入,人便会形同草木,无知无觉。

    若要完全祛除,则需要东海黑渊下的浮光伞做药引,浮光伞不好取,更不好保存,摘下半日便会失去活性,想解毒,他就要亲自下一趟黑渊。

    但这具身体尚未修行,筋骨未开,实力低微,他自己的身体虽说是被尸蛊重塑,但归根结底,并不能算活人,只是由尸气、血气、精气和几根骨头堆砌而成,寄居在少年躯壳内,能现身的时间并不长久。

    几日前,在鹰口山上,他显露身形,亲手杀了无念宗的掌门和几个长老,只是那么片刻功夫,身形便要溃散,下黑渊根本不可能。

    没有浮光伞,蛊毒就无法清除,但,若是有人以修为相渡,也不是不能暂时压制。

    摸了摸怀里的玉盒,花遥眉头略松,将剩下的东西清理干净,离开房间。

    大堂内,掌柜正倚在柜台后面晒太阳,见他下楼,打了个招呼:“小客官,要出门呐?”

    花遥露出微笑:“去买点东西。”

    “那你可得小心点儿。”掌柜好心提醒,“最近这镇上不太平,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人,吵着什么‘生死蛊’,在外面打生打死。昨儿个晚上还打了一场,就在后头那庄子里,哎呦,你是没瞧见,死得那叫一个惨!我是不知道那生死蛊是什么宝贝,但再珍贵的宝贝,还能比活着重要?有命争,还得有命享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