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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他 第37节

    自从回到濯湾,他就像只高速旋转的陀螺,每天被工作和会议埋没,几乎没有放松的时候。

    只有在接到云采奕的电话,或者看到她发的微信时,他紧皱的眉头才能稍有松弛。

    即使知道她只是为了工作,才这么迫切地想要他回桃源县,也足够令他愉悦。

    总裁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谢霖径直闯进来,后面跟着神色慌张的助理。

    许铭抬了抬手,示意助理离开,让谢霖进来。

    “许铭,你给我说说,为什么名单里没有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桃源县?你简直色令智昏,竟然为个女人这么公私不分!”谢霖一张口便是怨气冲天。

    许铭坐在老板椅上,神色平静,只抬眸冷冷瞥了对方一眼:“都说了我公私不分,还要问我为什么?”

    谢霖心有不甘:“那件事都过去十几年了,她一家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

    许铭声音冷冽,又克制:“正因为她一家现在过得还好,我才不希望你去了被认出来。”

    谢霖塌着双肩,脸上因为羞愤涨得通红,又突然冷笑一声:“我明白了,你在害怕被她知道我是你舅舅。”

    许铭周身气压骤降,眸光淬了寒冰,盯向对方:“我在替你遮羞。”

    作者有话说:

    有宝子感觉进展慢,因为铭老板的疯批属性还没释放,同时因为这一本有事业线,不单纯的谈恋爱,两个理性的人都在克制自己,不过这种克制终究打不过感情的,过渡一下,马上进入修罗场

    第26章 他的隐忍克制

    ◎在一个姑娘身上如履薄冰◎

    那年, 云采奕13岁,读初二。

    他们老家在一个小山村,县城没有房子, 为了云采奕上学,一家三口在县城租房子住。

    奶奶则一个人住在老家,种些庄稼和蔬菜,隔三差五步行十几公里走去县城,给他们送些菜。

    一家人日子过得清苦, 倒也顺遂。

    父亲云景桉是名瓦匠,文化不高, 老实本分, 母亲陶美华也没读过什么书,跟着他做小工。

    有一天,云景桉在工地,从三楼的脚手架上摔下去, 人当场昏死过去,送到医院抢救, 最终命保住了,却断了一条腿。

    云景桉是全家人的依靠,无论是精神还是经济上。

    云采奕得知消息,只感觉自己头顶的天塌了,一时茫然无措。

    陶美华说,是脚手架的问题, 包工头偷工减料图省事, 脚手架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 之前已经有人从一楼摔下去过, 只是那个人运气好, 就脚崴了一下,没出大事。

    大事落在了云景桉身上。

    而那工程,就是现在云采奕他们住的那个社区。

    那个社区原本是一个村子,因为地势低,大水淹过几次,村民有意改造,政府也想试点做形象工程,于是集资从外地找来开发商,统一规划,抬高地势,重建家园。

    看起来是一项欣欣向荣、光彩体面的大工程,其实不是,里面什么肮脏龌龊的事都有,贪污腐败,偷工减料比比皆是。

    云景桉出事后,工友们和陶美华一起罢工,抵制无安全措施上工,还揭露了很多克扣工钱,无故加工时的事。

    他们在工地闹,到政府闹,最后却在官商勾结的势力下,被分散击垮或收买,一个个不是销声匿迹,就是闭上嘴做起了哑巴。

    这件事对云采奕一家的打击很大,后来云景桉在医院的医药费也没人支付,云景桉被人半夜丢到他们出租屋门前,很没人性。

    包工头消失不见,上面不管不问,邻居紧闭大门,路过的人瞟一眼就跑走,更有可恶的人,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说云景桉自己摔的还想讹诈骗钱,山里出来的人就是刁。

    一夜之间,他们仿佛从人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践踏,人人喊打。

    云采奕亲眼目睹了一切,三观震碎。

    有一次,母亲和奶奶在大街上,冒死拦住了开发商大老板的车,可车里没一个人下来,还强行往前开,云采奕拿起一把斧头就冲了上去,将对方的车砸了。

    四周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事情被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正好那天有市里的领导在桃源县,官老爷慌慌张张想要掩人耳目,开发商被责令快速了结此事,云采奕一家才得到一个来之不易的谈判机会。

    但开发商并没有多好说话,只是让云采奕一家在社区里选一套房子,减免他们30%的房价,按桃源县当时的物价,也就小几万块钱。

    云采奕他们只是底层劳动人民,强权下再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选了一套最大的,就是现在住的房子,强行被息事宁人,了结了这场官司。

    只不过云采奕怎么都想不到,当时她砸车的时候,那车里坐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坐在后座上,和他母亲一起。

    他看着她挥起斧头,砸碎了前挡玻璃,又砸了车窗上的玻璃,凛冬的寒风和姑娘的怒气像潮水一样涌进汽车。

    开车的是他的舅舅,正是她们口中讨伐的开发商大老板,舅舅想逃走,那姑娘便站到了车前,砸了引擎盖,毫无惧色。

    他看见她稚嫩的、愤怒的脸上,是凌厉的、倔强的、无法屈服的傲气。

    就像寒冬里,云层遮不住的阳光。

    少年的母亲哆哆嗦嗦地摸手机打电话,将少年按在座椅底下叫“别看”,可母亲不知道,他一点也没害怕,反而有些兴奋,甚至想认识这个姑娘,结交她做朋友。

    那少年姓许,单名一个字:铭。

    那年,他14岁,第一次去桃源县。

    *

    源和的工作是庞大而复杂的,不过目前已经有一条高速公路完成了筹备工作,来年即将进入施工阶段。

    许铭回濯湾,其中有一项工作,便是要带一支建筑团队去桃源县。

    恒瑞集团下有数个建筑公司,资质不同,分工不同,许铭拟定了名单,各个公司正在积极配合,抽调人手组建团队。

    谢霖以前名下的建筑公司旁门左道,出了很多纰漏,云景桉的意外只是其中一件。

    后来他仗着姐姐谢宛竹的关系,将公司合并进了恒瑞集团,才慢慢地洗了底,改造出正规的模样。

    这次许铭的大手笔在桃源县,谢霖理所当然地认为许铭会派他去,结果许铭压根没考虑他,就连开业这种大事也没请他,才叫谢霖气得发昏。

    许铭曾经试探过云采奕,试探她知不知道他和谢霖的关系,知不知道他知道她家的事,结果是,云采奕一点儿也不知道。

    因此,许铭不想让舅舅去桃源县,不想拿他冒险。

    谁能相信一个掌管资产数千亿集团的人,会在一个姑娘身上如履薄冰?

    许铭在桃源县大半年,几乎天天见到云采奕,两人看起来朝夕相处,看起来无话不谈,可是却仅限工作,每次他想进一步的时候,云采奕便退缩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竟然打不开她的心扉,比从前还不如。

    这种感觉谁懂?

    白天忙了一天的公务,夜里回到家,虽然疲惫,人却睡不着。

    幽深的大海上,弯月如钩,银雪般的月光洒在海面,像拂不去的忧愁。

    许铭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不知道是不是在桃源县住久了,习惯了那里的夜深人静,回到濯湾,竟然很不适应海浪声,一声一声无休无止。

    许铭起身,去书房,打开电脑,继续办公。

    要快点结束濯湾的事务,快点回桃源县。

    就算不能再做恋人,只要每天看见她也是好的。

    *

    苍翠连绵的青山缭绕着团团白雾,冰凉的湿气迎面而来,凉意侵骨,使得人一激灵,呼吸都哆嗦。

    “明明气温看着不低,都在零上,却把我骨头都冻僵了。”沈泊峤缩着脖子,抱紧手臂,往汽车跑去。

    云采奕跟着他,看眼他身上的衬衣西服,打趣说:“穿的俏,冻的叫,要风度不要温度,就是你了。”

    沈泊峤呼出一口白气:“哪能想到桃源县的冬天这么冷。”

    桃源县的冬天是湿冷,站在窗户里看风景,青山绿水似乎与其他季节毫无二致,就连溪水都没有结冰,潺潺流动的声音还是那么悦耳,可是一出门,人就像掉进了大冰窖,冷得人浑身像被冰锥刺,牙齿都上下打架。

    沈泊峤的新房装修好了,最近搬进去住了,和云采奕做起了邻居。

    云采奕也怕冷,正好蹭他的汽车上下班。

    云采奕去隔壁参观过,装修的很高雅,又素净,大量运用实木,漆色深沉。

    可是怎么看,都像是许铭的品味,而且二楼和三楼各一个卧室,沈泊峤住三楼,二楼说是留给许铭。

    云采奕夸了几句,没做过多评论。

    *

    有一天晚上,云采奕在家刚吃过晚饭,胡斌发来消息,说有事找她,问她在哪。

    云采奕回他:【什么事?我在家。】

    胡斌立刻派了车来接她,将她接到“夜色”去了。

    夜色是一家酒吧,桃源县唯一的一家酒吧,胡斌是老板。

    胡斌除了酒吧,还有一家汽修厂,一家火锅店,两家油漆店,以及一些其他的五花八门的生意。

    云采奕常说他是个神人,风马牛不相及的生意,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被他败掉一家,还遍地开花,越做越好。

    酒吧门口,早有小弟在等候,一见汽车到,连忙迎上来,拉开后车门,弯腰对云采奕喊了声:“云姐。”

    云采奕下车,跟着他往酒吧里面走。

    酒吧里灯影昏暗迷离,人不多,音乐却高亢,有年轻女孩倚着楼梯栏杆和男人调情,衣着清凉,媚眼如丝。

    云采奕看一眼,扭开头,快速走上楼,也才感觉到里面空调温度极高,走到包厢门口,她穿着羽绒服都快热出一身汗了。

    包厢里,胡斌正在和人吹酒瓶,看见云采奕,放下酒瓶子,顶着一头奶奶灰的头发站起身,迎上前,声音亲热带着酒气:“来了。”

    云采奕看他一眼:“大舌头了?”

    她认识的胡斌一向没正经,但和她倒是从来没有逾距的行为,唯一的一次,就是喝醉酒找到她,亲亲热热地说要讨她做老婆。

    当时胡斌大着舌头,话都说不利索,云采奕当然没当真,这会看他又表现亲亲热热的样子,第一反应就是他酒喝多了。

    胡斌脸上映着酒色财气的光,嘻嘻笑说:“好着呢。”

    他伸长手臂揽住云采奕肩膀,揽着她往卡座走,另只手扫过卡座上的一群人,放声说:“都给我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