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骨节一寸寸生长,骨翼倏忽张开,她以万物之间涌动的生息塑造血肉,最后为它覆盖上锋利的鳞片。

    月亮忽然被遮蔽住了,千里旷野上出现了巨大的阴翳,笼罩住了已安营入梦的军队。

    珂斐尔若有所觉,提剑出门,正巧看到了那个格兰德上空巨大的龙影。

    她深深地拧起眉头,攥紧了剑柄。

    三十年过去了,即使她跨越了空间之力的界限,统一了人类的国土,但在这样超出她理解的超凡力量面前,她似乎仍是当年那个渺小的少年。

    “如果再给我三十年……”

    她的呢喃微不可闻,消散在微凉的夜风里。

    塑造龙身与塑造鸟雀不可同日而语,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但为了德尔菲娜,她务必要做得尽善尽美。

    这将是一头银龙。

    她有灿若黄金的龙瞳、遮天蔽日的骨翼、锋锐无匹的鳞片、线条流畅的脊背。她的双爪宽阔而坚硬,她的龙角像利剑刺向夜空,月色在她身上折射出流动的银光。

    原本到这一步,这具躯体已经足够完美。

    长夜渐深,露西塔的细致入微的雕琢落下最后一笔,一滴汗从她额角滑下。

    现在到了她擅自创作的时候。

    露西塔撕开时间之河,裁下一段枯竭的时间流,以法则为引线,将它的头尾衔接在一起。

    这是一个“循环”。

    接着,她将这个循环融入尚未彻底成型的龙身,眼看着它顺着不断涌动的能量流遍这具躯体,才将龙身浮动的雏形稳固下来。

    将“生命”与“时间”接在一起,是一次极其大胆的尝试。在盖娅过往的创造中,每一层世界的功能泾渭分明,不同种族的生命承载着不同的层级,互不干涉。

    露西塔给这句躯体接入了一个度量好的循环时间域,它的交换会在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重置,也即意味着这是“永远停留在同一天”一具身躯。

    她成功了。

    混合了不同世界层特质的躯体意外地稳定,这不禁让露西塔产生了更多的联想。

    她朝德尔菲娜伸出手,少年略微犹疑了一下,随即抱着对露西塔的信任,闭上眼睛,义无反顾地跌入龙首。

    一声高亢的龙吟。

    原野上,遮天蔽月的阴翳晃动了一下,消失在远端的黑夜里。

    露西塔伏在德尔菲娜背上,头发吹乱了,汗意也很快风干,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她却觉得眼前的路明晰起来,浑身前所未有的畅快。

    露西塔信手撕开时间之河:“德尔菲娜,我们回家。”

    银龙重重地“嗯”了一声,向下滑翔而去,一头冲进了看不见底的时间通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0章 失落王庭01

    新历577年,垦丁王国,维克托黎。

    维尔蕾特和琳妮娅在走廊的肖像画前等了没多久,两人就从里面跌了出来。

    露西塔还好,德尔菲娜飞得太畅快没刹住车,结结实实扑到了琳妮娅身上。琳妮娅猝不及防,登时整个人都被压倒了。

    她不可置信地喊:“……德尔菲娜!”

    德尔菲娜讪讪地笑,把琳妮娅从地上拉了起来。

    琳妮娅看着自己被切切实实拉着的手腕,惊异地问出了后半句:“你是德尔菲娜?”

    德尔菲娜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维尔蕾特用质询的目光看了一眼露西塔,只得到一个神秘的笑:“先整理东西吧,以后再说。”

    她无可无不可地耸了耸肩。

    整理行李对她们而言确实非常简单,几乎只需要原样将东西挪进空间里就行。

    不多时,整个房子都被扫荡一空。

    上个月的这个时候,维尔蕾特已经去中介处退了租,她们整理好后,抬脚就能离开。

    出门的时候,露西塔明显感觉到王都骑士团就在不远处盘桓。

    她们几个当然不怵,只是一则如果被这些士兵闹得坐不了列车,到时候想带上大白它们就有些难办了;二则此处位于人口密度较大的居民区,若是真的打起来,这些人不一定会顾及周遭的民众。

    她叹了口气,压一压宽阔的帽檐,一马当先领着自己的羊群就往拐出了巷子。

    好在眼下维克托黎风声鹤唳,近卫军似乎也不想在居民区闹出太大的动静,以免打破这微妙的平静气氛,是以露西塔一行顺利地走到了城东郊的列车站。

    从维克托黎往北去就无需坐船了。

    直达斯普林王国的车次较少,她们要先转车去垦丁最北的城市菲尼克斯,那里将有一列火车直插大陆极北,终点站就是雪景久负盛名的边陲小城、人烟稀少的阿尔贝加。

    维克托黎的车站建在东城城郊的居民区附近。

    这里多住着往来的小贩、纸盒厂的工人和贵人的仆从,不至于像贫民窟一般脏乱危险,易生□□;也不能如西城区的政府雇员、医生和律师群体一般,与真正的上等人产生交集。

    这里的人担负着生活的重轭,那重轭却还不至于将她们彻底压垮,于是她们瞻前顾后,不敢发出忤逆的声音——当然,既不危险、又没分量的人,即使真的说什么话,也不会真的被人听见。

    于是工厂、车站都建在这里,往来的鸣笛声、机器的轰鸣和滚滚的黑烟都毫不意外地被忍受了下来,日复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