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李南淮对此事一直绝口不提,将自己封在阳神殿,一直难以起身。

    如今朝臣们极力想要处死卫扬,可李南淮的打算是先除掉闻律才能保住卫扬。此时是闻律势力最强的时候。李南淮佯装病危,正等着闻律起兵,可闻律这些日子没有丝毫动作,他便只能一直装病。

    那日他听到秋风刮落树叶,鸟雀惊飞。他想着他的算计,他的筹谋。

    殿外的声音将他从塌上惊醒。

    “罪臣靖云军统帅卫氏,恳请陛下赐臣死罪!”卫扬在乾勤殿前跪着,秋风瑟瑟,他只着一身素白单衣。“臣在帝京,脚下是卫氏满门的尸骨!臣踏着他们的尸骨,怎敢加官进爵、娶妻生子!”

    他的额上磕出了血,身子依旧挺拔地立着。“罪臣触及律法,殃及忠良,更殃及陛下龙体,只求陛下放过靖云港百姓和观察使昭家。”

    卫扬看着李南淮拖着身子出来。陛下明显有些慌乱,可是却强装镇定。“朕不会赐死你,朕要留你替你卫氏满门活着。”

    可这时候,卫扬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久久没有起来。“臣求陛下,赐死臣。”

    李南淮在卫扬面前蹲下,看着他抬起头,随后口中忽然冒出了血。

    李南淮急忙让身边人去叫太医,但卫扬拉着他。“陛下既然要抛诱饵,便要将戏做全了。连陛下都能想到要拿住臣才能制衡靖云港,陛下想要除掉的那个人他能想不到吗?他为何迟迟不肯起兵?朝臣们为何一定要臣死?陛下……不能再留臣一命了。”

    李南淮以一个帝王之姿蹲在卫扬面前搀扶着他。“朕知道,可朕不能拿你的性命去换他的性命。朕自有筹谋,不必你做什么。”

    “臣在卫氏满门被屠的那日便不愿待在帝京了,臣自知一辈子都回不去南海了。臣若回去了,陛下心里不安,臣若不回,奸人心里不安。陛下大计将成,臣不愿苟活,误了陛下。”

    卫扬在奔赴南海的时候受了李南淮一句话,“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从此他用余生去挣一个前程,自从送君归京,与君谋反,他行差踏错,便再次将自己锁在了帝京这所樊笼。

    他满身的素白成了血红,好似当初卫家那场血海。他已经在权争中被玷污了,死了。卫扬最后跪拜在李南淮面前,高声喊了一句,“罪臣卫扬,愿陛下——千秋!”

    他在这喧嚣人世走一遭,踏着卫氏全家的尸骨苟活十年。

    从前他是帝京富家子,银鞍白马,醉宿花丛。如今他叩首在皇宫中,抚摸着父亲被围杀时流下的血所浸染的砖头。

    他要送他的君主最后一程,用自己的性命。

    .

    甘宁夏日短,天冷的也快。重善和顾濯商量着要提早给将士们置办冬衣,也得早些准备粮草。顾濯知道这里冬日里能把人冻死,深有所感,于是对这件事格外上心。

    他早早回了房,让误之将账本子都拿给他看。他手里的钱是从前裴钱留下的产业,如今被他花的剩的不多了,正琢磨着该怎么办。

    谢熠秋开门进了屋,拿着不知哪里来到量尺,让顾濯起身,顾濯便听话地起了身。

    顾濯紧蹙的眉毛瞬间舒展了,眼睛跟着谢熠秋转。他笑道:“你要给我裁衣裳?想当小媳妇了?”

    “重善说你冬日怕冷,为此还时常出去跑马暖身子,我便只能提早给你备下冬衣了。”

    顾濯被谢熠秋摆弄着到处转,解释着说:“不是我怕冷,是这里的冬日太冷了!若是在帝京,裹在被窝里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在这里熬一熬,那就死了!”

    谢熠秋道收了量尺,“我更担心将士们的冬衣能不能置办出来,你手里的钱应该不多了吧,可有想好什么对策?”

    谢熠秋这句话真是往他心窝子里戳,半点不含糊。以前顾濯觉得裴钱家大业大,产业到处都是,指甲缝里随便抠出一点都够他花上半辈子。但实际上他到现在为止,就只收上来了几所庄子,几个铺子,不过是九牛一毛。而他花钱的地方却多的很,不光是给军队置办器械,连他来回跑马使的马蹄铁也换了不少,这又是一笔费用。

    所谓人在江湖混,走到哪都得花钱,不然他光靠一张嘴怎么让手下的人心悦诚服?真是老板不好当啊,顾濯心想。

    顾濯拉着谢熠秋坐下,“对策总能想到,裴钱那老贼头肯定还有不少钱。”

    谢熠秋道:“你不问问我手里有没有钱?”

    “你手里有钱,是在楯濮两州搞互市赚的钱,还是靠屯田赚的钱?”顾濯笑道,“这点钱,你不如攒着当嫁妆。”

    谢熠秋手里握着尺,抬眼看着顾濯,神情自若道:“我的钱确实不多,搞互市到现在也仅仅是赚了几千万两白银,对顾大人来说,这都是小钱,不值一提。”

    几千万两?顾濯愣了,这世上竟然有人管这叫小钱?

    “你莫不是在诓我?”顾濯急忙坐到了谢熠秋身边,他故意道,“来路不明的我可不要,我的手干净,可不能沾染了是非。”

    只见谢熠秋的神色纯善极了,“你沾染的是非不少了,赚的多少不是人命钱?我随便扣个子都比你手里的银子干净多了,我倒怕你连累了我呢。”

    “哟。”顾濯被这话惹笑了,“那你连累连累我吧,有如此俊俏的男人引我走这条路,我死也心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