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李崇轻轻点头。

    青华门内,玄金龙袍坠地,群臣跪拜迎候天子。

    “臣等叩见陛下。”

    李崇微微抬手:

    “诸位臣工请起,这么早就唤诸位进宫冷了吧?”

    “臣等不冷。”

    没有人能摸得准这位几乎没怎么见过的小皇帝的意思,但是那位被发落的云贵总督张朝理他们还记得,虽然那是王和保还有宋离斗法的牺牲品,但是他们进京这几日也足够打听出了事情的始末。

    是李崇下旨将宋离下了狱,也是李崇亲自去牢房中放出了宋离。

    张朝理被抄家灭族,王和保断了十个臂膀,甚至连户部侍郎和兵部侍郎都折了进去,直廷司处斩了近十个大珰,但是这位天子依旧居于其上,都是多年的老狐狸,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再小看这位年轻的天子。

    李崇笑了一下:

    “车架上备了热茶,走吧,朕带你们瞧瞧京城的风光。”

    一溜的车架穿过了街巷,向城北驶去。

    城北的难民营被焰亲王接管之后自然不可与往日而与,秩序井然,因为不少难民已经被分配了活计,所以这一次的难民营少了很多人,如今营中多是一些身体不好,年老者,还有就是女子和幼童。

    李崇带着身后的诸位总督走过一条一条的难民营,并未回头地开口:

    “诸位消息灵通相必知道大半月之前这里是何等光景吧?”

    天子在北郊处斩几十人这样的消息自然瞒不住:

    “是,北郊难民能平安度过这一次雪灾皆是陛下之功。”

    李崇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这位总督:

    “所以你觉得朕是带你来看朕的功劳来听你吹捧的?”

    那位总督连道不敢,李崇的目光微微深了下去:

    “民不遮体,食不果腹,非雪之灾,乃是人灾,你们是朝廷股肱,封疆大吏,大梁各处的臣民要靠你们治理,朕不希望再听到任何毫无意义的赞词。”

    掷地有声的声音随着风吹到了每一个二品大员的心上,他们隐隐感觉这一次来北郊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这北郊没有什么遮挡的地方,北风呼啸,两湖,浙安,闽渝总督有些受不住这北方的冷,虽然裹着黑色的貂氅却还是冻的脸色青白,身上都有些发抖,李崇看了他们一眼:

    “去给几位大人取几个汤婆子。”

    很快便有侍卫递上了汤婆子,但是那几位却不敢领受,因为这位天子手中可是什么都没拿,就那样迎风而立,他们总不可能比天子还娇贵,李崇瞥了一眼之后开口:

    “抱着吧,南方与北方气候不同,受不住北方的冷也属常事。”

    那几位胡子都一把的总督这才接了汤婆子。

    但是那位天子丝毫都没有进屋的意思,就在他们还在好奇到底要在这里看什么的时候,大理寺卿赵成和焰亲王阎毅谦来了:

    “臣等叩见陛下,五大仓空粮一案已审结,涉案官员二十三人,其中十三人处斩,十人流放三千里,侯斩的十三人已羁押到此。”

    这个案子的卷宗他前天就已经看过了,这里没有一个是冤枉的,甚至,一刀斩首都算是便宜了。

    李崇一步一步走到了上一次监斩的高台,耳旁依旧是呼啸的北风,风还是如同上次登上高台时一样,刮的他的脸都像是在被刀割,耳边也依旧是和上次一样的求饶哭喊声,甚至他身后的斩台上都还残留着上一次被斩杀之人的血迹。

    唯一不同的只是这一次他身边少了那个一直陪着他走上高台的身影,他坐在了那高台之上,目光早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温度,他冷眼看着底下跪着的那十三人:

    “此刻哭喊有什么用呢?那些因为你们这些蛀虫而饿死冻死的人还在地下等着你们呢,你们做的桩桩件件,按大梁律当斩,今日有如此多的朝臣为你们送行,也算是你们的造化了。”

    此刻那些立在寒风中的总督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位年轻的天子不是领他们来看他治下井井有条的难民营,而是带着他们来用这十三人的命给他们敲一记警钟。

    这刑场的周围如上次一样,围了一群的难民,这一幕没有人不拍手称快,李崇在那签筒中抽了一根签,手在空中划过了一个死亡的弧度,声音混着冰碴:

    “杀。”

    这一次李崇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闪躲,仿佛自虐一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挥舞的屠刀,屠刀所过之处,刀下头落。

    刺目的鲜血从动脉中喷涌而出,那些血甚至在这寒冬中瞬间被冻成了一道血雾,在这刑场中用鲜血表演了一幕泼血成冰。

    一个一个的人头接连落地,那高台地上已经被氧化的血迹再一次被染成了鲜红的颜色,刽子手只有两个,甚至砍到了最后,刽子手的力气小了,有两个人头没有被彻底砍断,而是就那样半挂不挂地挂在他们的身上,有一个人的目光甚至看向了高台的位置。

    总督总管一地军务不错,但是却大多总督都是文臣出身,并非没有看过杀人,但是这样在寒冬腊月中,在天子身边看着这一幕的经历确实是谁都没有过。

    甚至有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也有人微微将目光瞥向了高台上年轻的天子,却发现那玄色龙袍的人自始至终神色都未曾变过一下,面对这血腥的场面,浓烈的血腥气,他都不曾有过半分的退却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