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可能是不想被齐客察觉到吧,他状若无事地接了齐客的那声“嗯”。

    “什么时候去的?”他问。

    第48章

    微风从缆绳上滑下来,夹杂着空气里的湿意与草木香。

    沈问津松松抓着扶手,靠上了椅背,听见齐客说:“上上周末回青州的时候。”

    “去那儿干什么?”沈问津顺口问。

    齐客的手肘搭上了椅背的边沿,沈问津似乎能感到那人的体温靠过来了一点。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错觉。缆车空间挺大,他们一左一右坐着,俩人间仍旧隔了不算窄的一段距离。

    他从这段距离的这头听见那头传来了低低沉沉的一声:“我妈去那边上香。”

    蘅山上有座寺庙,庙里香火不断,青城人常有大事小事都去上柱香的习惯。

    沈问津“噢”了一声。

    他觉得再问下去有点侵犯人隐私的味道,不太礼貌,于是住了口,再次扭头去看山下的风景。

    缆车此刻已爬到半山腰,山下云悬雾绕。沈问津正看得有点出神,忽然听齐客问:

    “去寺庙看看?”

    没头没尾,沈问津随即反应过来,齐客说的是白峰山顶的净忠寺。

    露丝提过一嘴山顶有寺庙,然而吐出的评价却不太正面。

    “我们本地人都不大乐意去。”她说,“寺庙里有一些传闻,就不和你们细讲了,反正我们都觉得不太吉利。去那边上香的大概都是些来旅游的外地人。”

    沈问津挺信鬼神。但有齐客陪着,他莫名觉得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没那么吓人。

    可能是因为齐客太沉默寡言,往庙里一站,呲呲往外冒冷气,去太平间站一晚能冻硬一屋子尸体,是故总感觉这人八风不动,邪气不侵。

    他于是说“行”,又笑着开了句玩笑:“要是出什么岔子,找你算账?毕竟是你想去看看的。”

    齐客在风里沉默一阵,应了一声。

    缆车不一时爬至山顶,走几步路就是寺庙。沈问津却没立即往里进,而是拉着齐客往旁边绕过去了。

    “下午再来吧。”他煞有介事地说,“露丝说得挺玄的,中午发视频,万一气运被影响了怎么办?”

    齐客可能是受到了唯心主义的冲击,被震撼得有点无语,一时没接话。

    等跟着沈问津绕过寺庙,走到一座绕满藤蔓的石质长廊里时,他倏然开口:“你很信这些?”

    沈问津拨了一下垂下来的藤蔓上还未掉干净的叶子,回答得含含糊糊的:“怎么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嗯。”齐客沉沉应着。

    顿了一下,他又问:“那你高三那年怎么没来走红毯?”

    四周行人不多,男人落后沈问津半步,声音斜斜传过来,很轻很低,飘在长廊这种半封闭的空间里,似乎多了一丝隐秘感。

    沈问津垂眸瞅着脚下的石砖,思绪蓦地就被齐客带到了七八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时高三学生刚高考完,他们作为准高三生继承了学长学姐们的独栋教学楼,不日就要往里搬。

    那教学楼桌椅很新,靠近食堂,后边又有连成一片的篮球场,空旷又安静,趴在窗台能看火烧云,大家都挺期待的。

    搬教室的那天是个大晴天,学校搞得隆重异常,在去往独栋教学楼的路上铺上了“据说拿到寺庙开过光”的红毯,想让大家沾沾气运。

    学生们抱着书背着包,成群结队地从上边走过去,周景汀尤为积极,来来回回地为好几个女生搬东西。

    沈问津却如齐客说的,没走红毯。

    并非他不想走,只是恰好同小区的宋遥把他叫出去,捎了一句话——

    “我妈跟我说小豆儿丢了,现在你妈妈正在四处找呢。这搬教室怎么的也有一个小时空档,咱俩也去帮着找找?”

    小豆是沈问津家里养的一只柯基,宋遥爱不释手,没事就上他家撸狗。

    “咋出去?”沈问津问。

    宋遥反手掏出了两张假条:“之前囤的。”

    沈问津差点当场管她叫爹。

    他当即回教室拿行李,也顾不上踩红毯了,急哄哄地抄起了近路,抱着书背着包闷头往高三教学楼冲,放下东西就和宋遥往外跑,一直到晚饭后才回。

    搬教室在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和晚饭并一块儿能有一个多小时空闲。是故沈问津这消失的一个小时并不惹人注目,周景汀忙着撩妹也没发现他人没了,甚至连自己的同桌也没问自己去哪儿了——

    噢,齐客本来就不会问,他根本没长嘴。

    回忆归拢,沈问津无意识地薅着垂下来的藤蔓,偏头看了落后自己半步的那人一眼。

    “所以……你当时注意到了?”他问。

    齐客“嗯”了一声。

    沈问津也不知道这声“嗯”表达的是“注意到自己人没了一个小时”,还是“注意到自己没走红毯”。

    他忽然又想起来,那天的晚自习,齐客很沉默。

    虽然对于高中生涯后期的齐客而言,一整天的沉默都已经是常态,但沈问津直觉当时的齐客有点不开心。

    可能是因为自己问齐客最后一道选择题,齐客的笔顿了下,却没回应。

    可是为什么不开心呢?

    曾经的他并没有对那人突如其来的沉默与别扭求根究底的兴趣,但现在的他似乎透过了玻璃上贴着的防窥膜,能隐隐看到屋子里边的什么暗流涌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