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那笑容里还带着眼泪,说不清是因为太过激动,还是因为太过艰难而流的。

    回答完天狼的问题,士兵就重新关上门,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果果情况危急,已经在第一时间被集中送往临时应急医疗机构。白微尘和林晞想跟过去,但因为身体状况和体力都不允许,只能暂时作罢,等恢复到可以自如行动的时候再议。

    除了果果,其他状态极危、急需得到救治的居民也都在第一时间被送走。事实上,因为有白微尘和林晞两个医护人员,以及唐茉和天狼两头变异种的保暖,果果的状态和很多甚至比她更大的孩子比起来,都已经算得上很好。

    ……毕竟在这场浩劫里,超过八成十岁以下的孩子,都没能撑到大门打开的那一刻。

    而活下来的那些孩子,大多也都是他们的父母用生命为代价,为他们打出了一条生路。

    因为地面上的温度还没有恢复到适宜人类生存,加之众人的体力和状况同样需要慢慢恢复,士兵离开后,他们又在房间里多待了二十个小时。

    好在士兵们及时送来了新的燃料和食物,避难所内的温度也在缓慢提升,这二十个小时至少不再像之前那么难熬。

    二十个小时的休整期结束后,当得到可以离开避难所的通知时,天狼没有任何犹豫,第一时间冲出了房间。

    他想见楚霁。

    多一分一秒都忍受不了。

    和天狼进来的时候不一样,为了便于众人自行离开,也为了帮助众人适应避难所外的明亮环境,这一次,走道里亮起了灯。

    经历了这么多天的食物不足和极度低温,大多数人类的状态都十分糟糕。天狼本以为走道上不会有太多人,毕竟二十个小时的休整不足以让大多数人缓过劲来,却没想到走廊上的人居然还不少。

    他们或许是没有和自己的亲朋挚爱分到一个房间,或许是最重要的人隶属军方,像楚霁一样并没有进入避难所。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在这个时候急着出来,都是为了见到自己一直想见的、挂念的那个人,确认对方是否安好。

    哪怕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也没关系。

    狭长的走廊里充斥着无数的笑容与眼泪,或是亲朋相拥、爱人接吻;又或是生离死别、撕心裂肺……

    人类浓烈的悲欢里,天狼只顾着拨开一个又一个挡在自己身前的人,一路向外跑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路上,无数居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终于,在记不清一路向外跑了多远后,避难所的大门出现在了他面前。

    出口处遥遥的光亮透了进来,天狼加快脚步奔了出去,人造太阳的阳光照在身上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眯了一下眼。

    十三天前,在人群即将全部进入避难所的最后时刻,虫群突破了人类士兵的防线。混乱之中,避难所的大门不得不临时关闭,最终造成了四人死亡,二十余人受伤。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而此时此刻,地面上的黏液和鲜血已经尽数干涸,尸体已经被清理了,地上只剩下一些虫类的断翅残肢。

    大街上空无一人,明媚的人造阳光下,触目却皆是萧条。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现在只剩下一片寂静的狼藉,被踩坏的眼镜、手提包、孩子的玩具……各种各样的东西掉了一地。

    它们或许曾有过很重要的意义或是价值,但此时此刻,在沾着鲜血和尘土的脚印之下,都变得不值一提。

    天狼没有过多停留,只稍稍一顿,便加快脚步,继续向前跑去。

    他不知道楚霁现在在什么地方,事实上,对这座堡垒的大多数范围,他都并不熟悉。

    他最熟悉的,除了诊所之外,只有楚霁的家。

    ……他和楚霁的家。

    他一路步履不停地向着他们的家跑去,跑到家门前时,忽地顿住了脚步。

    门上那把被他咬坏了的锁早就被楚霁叫人来修好了,此时此刻,那道门却没有彻底关上,而是开着一条很小的缝。

    是之前他们走的时候忘了关好,还是在这场持续十多天的混乱里,被什么别的东西破坏了?

    ……又或者说,是楚霁正在家里等着他?

    最后一种可能在脑海里生根发芽,挥之不去,天狼的呼吸和心跳重新开始加速,他推开门,快步向着屋内走去。

    屋子里看上去和日光节那天早上,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分别。

    天狼还记得那天早上,他兴冲冲地叫醒了楚霁,然后被那人握着尾巴根,恶劣地调戏了一通。

    那是气泡垒一年里最盛大的一天,他们一起洗漱收拾,一起在床上玩闹,出门前,还接了一个极为深长的吻。

    滚烫的思念灼烧着他,天狼一步步急切地走向卧室,然后在推开门的那刻,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卧室的窗帘没拉,明亮的阳光从窗户间透进来,把整间卧室都照得温暖敞亮。

    楚霁躺在床角的位置,阳光的一角静静淌在他的手腕上,他手里握着通讯器,就这样睡着了。

    他身上还穿着军装外套,哪怕在睡眠中,眉头也微微皱着,看起来十分疲惫。

    天狼猜测他应该是回来拿某样东西,却因为太累太困了,一不留神就这样倒在床角睡了过去。

    这么想着,他把脚步放到最轻,一步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