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有人替她擦着汗,叹了口气:“书院那边通知了吗?”

    “朱先生说让姑娘好好休息,等中秋之后再跟着学生一道回去。”

    祖母拍了拍睡得不安稳的明熙:“听到了吧,好孩子,睡吧。”

    叶明熙眼睫颤了颤,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时间便长了,等她再次睁开眼,已经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满身都被汗打湿,黏糊糊得难受,她张口想喊闻冬,嗓子却哑的出不了声音。

    她勉强撑起身,咳了两声。

    闻冬像是听见了,从门外进来:“姑娘醒了?”

    她赶忙上前,倒了杯温茶,不冷不热,温度刚好解渴。

    明熙抱着她的手,喝的有些急。

    “姑娘慢些,”闻冬拍着她的背,怕她呛着,“饿不饿,炉上热着青菜肉丝粥,炖得可香了。”

    睡了一整日,又生着病,明熙饿得头冒金星,连忙点头。

    闻冬端了一大碗来,一勺勺地喂给她。

    已经是亥时,这粥搁灶上小火温煮了整整一天,鲜甜顺滑,她吃了个干净。

    闻冬一边喂她,一边同她说着话。

    得知朱聆让她节后再去上课,明熙明显愣了愣。

    闻冬看她煞白的小脸,这段时日好不容易养的脸蛋又瘦了下去,有些心疼:“这下姑娘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慕公子听说你生病,送了许多补药来呢。”

    闻冬叹气:“明明公子跟姑娘都是心疼对方,怎么就不好好说话,非要吵架呢。”

    一碗粥下去,总算有了些精神。

    在渔阳养得太好,让她忘了,自己身体是这般差劲。

    不过就是熬了几回夜,便能烧的厉害。

    慕箴恐怕也是知道这个原因,才与自己争执。

    叶明熙又躺回了被窝里,嗓子仍旧说不出话,只能怔怔地望着床顶出神。

    眼下证明了慕箴是对的,前些日子的冷战突然就变成了笑话。

    她突然鼻子有些发酸,许是在病中,让她有些多愁善感。

    她突然好想慕箴。

    好想好想,想立刻就见到他。

    但明熙也明白,不说自己尚在病中,如今又不是在汴京,近到翻个墙头就能到对方家里,叶府与慕府在渔阳的祖宅隔得老远。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眠,心想着要快些好,一好了就去找他。

    不知过了多久,明熙突然闻到一股清淡的香。

    泛着冷汽的,木质香味。

    她睁开眼,感到阵阵微风,她有些发愣,转头看见窗户敞了一条缝。

    闻冬一向细心,自己还病着,一定不会忘了关窗。

    夏夜的微风十分轻柔,还带着温柔的热意,吹在她脸上,却还是激得她咳了两声。

    然后她就看见一只苍白细长的手出现在屋中,动作极轻地关上了窗。

    来人动作轻又快,至少她是没瞧见人是怎么进来的。

    男人站在屋中,穿着一身深色的衣袍,好像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宽大的腰封勒出劲瘦的身影,顺滑的马尾发丝坠在腰后,那人转过身,金属面具在夜色中闪过一抹细光。

    殷寻。

    她张口想喊他,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走进自己,半跪于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

    将瓷瓶倒入床榻边的茶杯中,是亮晶晶的,粘稠的蜂蜜状。

    他拿木勺搅了搅,挖起一勺递到明熙嘴边,开口刚要解释:“这是……”

    明熙恍若未闻,径直张口吃了。

    殷寻的动作顿住,明熙咬着勺子,面露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他怔了怔,还是皱眉说道:“病糊涂了?往后生了病保护好自己,别喂什么东西都吃。”

    可是他是殷寻呀。

    明熙雾蒙蒙的眼睛有些呆愣,又有些委屈,殷寻怎么会害自己呢?

    说不了话,她只能摇了摇头。

    也不知他有没有明白明熙的意思,只是继续解释道:“公子猜到你咽喉不适,这清陈露最是滋润。”

    她吞了几口,觉得十分甜腻,糊在嗓子里,咽也咽不下去的感觉,但确实感觉好了很多。

    明熙张嘴啊了两声,见能出声了,眼睛亮了亮:“谢谢。”

    殷寻没反应,仍是跪在床前,伸手像要试试她额间的温度,见她头发散乱着,又克制地收回了手。

    他沉默了会,开口:“我家公子命我来向姑娘道歉,前几日是他太冲动。”

    虽然有厚重的面具覆盖着,明熙仍然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他惦念姑娘的身体,却也不该同姑娘吵架,他让我向你保证,往后一定以姑娘的意愿为第一。”

    见明熙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他语气有些奇怪:“姑娘还在怪我家公子吗?”

    明熙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羞愧。

    她有很多话要跟慕箴说,但是要亲口对他说,她不想要殷寻在中间传话。

    于是她说:“哪有什么怪不怪,我明白的,这个世界上,他是为数不多愿意真心待我的人。”

    许是生病让她脑子迷糊,竟是顺口说出这样的话,明熙顿了顿,才反应过来。

    她见殷寻愣在原地,有些困恼地皱皱眉头:“不许同他说!”

    面对殷寻,反倒比面对慕箴时来得随性,带着认识许久一般的熟稔:“往后我跟你说了什么话,你都不许跟你家公子说。反正,反正你家公子都听我的,所以你也要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