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血渍滴滴落下,她仍未察觉,只神色惊骇地望着他。

    季飞绍面无表情,一步步朝他走来。

    越来越近,明熙身子开始微颤,直到季飞绍一把抓住她滴血的手,恶劣地用力,将血挤得更多,红艳艳的一大滴凝在指头上,像一颗漂亮的红色宝石。

    明熙不知是痛是怕,呼吸的声音带点抽泣。

    “瞎了吗?看不到夫人受伤了?”

    季飞绍声音阴冷地快要结冰,望着闻冬的眼神阴鸷的骇人。

    闻冬这才反应过来,白着脸脚步匆匆地去找药。

    视线转到明熙脸上,见她低眉垂眼,依旧是自己走前那般病恹恹的样子,皱眉不快道:“我听府中下人说你这段时日病情好些了。”

    他上下扫视了一圈,冷嗤一声:“看来都是谣言。”

    “今日过后,便是太尉夫人了,高兴些吧,别再这样愁眉不展地叫人倒胃口。”

    明熙以为他是回来将重甲换下,但没想到只是同自己说了两句话就进了宫。

    看着季飞绍远去的背景,明熙这才慢慢回过神。

    自那日之后,她再没有见过殷寻。

    白日里府中被季飞绍的重甲兵团团包围,晚上他与自己同床共枕,不留分毫余地和空隙。

    明熙甚至以为他知道了些什么,见不到殷寻的日日夜夜,她焦虑到快要发疯。

    她开始真的去认真思考逃离的可能性。

    据殷寻所说,他会买通自己身边的几个内侍,然后在季飞绍不在京城的日子,以进宫陪娘娘的理由出府,再在路上换几路马车,一路飞快逃离汴京。

    这个计划听着可行,但风险太大,那日,明熙在府中焦灼不安,于是她问了闻冬和知夏。

    “你们觉得汴京好吗?若是离开汴京,你们会喜欢吗?”

    那时的她没想到,也正是因为自己这句愚不可及的问题,将整个计划推向了失败。

    后来在那个雨夜,本该离开汴京的季飞绍带兵将她抓了回来。

    逃跑失败,知夏背叛,慕箴断首。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明熙几欲死去。

    被关进后宫春棠院的那日,她整个人都是被季飞绍拎在手里的。

    春棠院是荒废许久的冷宫了,这几日宫中的下人们连夜收拾,也勉强刚刚能住人。

    只是这儿的光线不好,整个小院子看着阴沉沉的。

    明熙恍惚地走了进去,好像踩到了什么,她以为是没清扫干净的垃圾,却在低头看清的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一片残破的玄色面具。

    她站不稳般,原地晃了晃,张皇失措地转身去看季飞绍。

    也在这时,终于对他说了这几日来的第一句话。

    声音哑的厉害,也颤抖的厉害:“你把他怎么了?”

    像是看到了满意的表情,季飞绍恶劣地笑了笑,他三两步上前,捏住明熙瘦削的下巴,凑得极近。

    “杀啦。”

    尾声带着愉悦的上扬:“死得透透的,这都是因为你,知道吗?”

    季飞绍面上在笑,声音却寒凉:“都是因为你要跑,才害死了那么多人,知道吗?”

    明熙终于受不住,发出尖锐的哭喊。

    她想到在季府时,白日里送到自己房中的折纸,傍晚见面时递给自己的野花,睡不着头痛时,殷寻总会给自己按着额角,哼唱温柔的歌谣。

    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

    哀默大过于心死,自那日之后,明熙就再也没有下过床了。

    她总是躺着,怔愣地望着床幔,整日整日地落泪。

    她再也看不了花开,听不得曲调,闭上眼就是慕箴断首时的骇人场景。

    任何美好的事物都会让她觉得痛苦,她再次开始整夜睡不着觉。

    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来陪伴她。

    明熙是哭醒的。

    她醒来时,缓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

    察觉到身旁的声音,她偏头去看,窝在鼻梁处一滩眼泪因这动作顺着落下,又沾湿了一小片枕头。

    屋内的人让她意外。

    竟然是晋修。

    他正将药材装进一个小荷包里,见她醒了,将荷包放在她枕旁。

    “你睡了一整日了。”

    晋修坐在她身旁,望着窗外的晚霞淡淡道:“你家人都快吓疯了,你在睡梦中被魇住了,止不住地哭。慕箴找到我,求我来看一看你。”

    明熙眨眨眼,明明睡得很久,却还是感到疲倦:“郴州今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她昏睡一整日,最先关注的,竟还是这些。

    晋修给她喂了杯水,垂眼道:“盐商齐家的账本和造假的盐引都被捅了出来,季大人在处理了,至于你们要保的那位先生,今日一早就被送到了这里,季大人同梅大人喝了盏茶,便没再要人。”

    明熙顿时感觉奇怪,这些事是谁告诉他的?

    晋修没等她问,自己说道:“季大人前不久找到我,这几日我都在他身边。”

    “或许也会跟他回京吧。”

    明熙没有意外,只是叹息。

    “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是慕箴的?”

    知她此次皆是心病,晋修很担心她会再次变成记忆里那样,见她醒来虽精神不济,但至少有在好好对话。

    便松了口气:“行医时望闻问切,同一个人的体态形体,我还是能看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