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是呀,就是他娘, 你说奇不奇怪 , 都病成这样了我们在渔阳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叶明芷想了想:“那听闻冬说昨夜你回来后一直在写字, 是在给他写信?”

    这个闻冬,怎么什么都说!

    明熙没好气答道:“是。”

    叶明芷没再说话, 只是将她松开了:“去吧, 若需要什么补药从仓库里拿就是。”

    得了这句话, 明熙又高兴了, 她谢过长姐,挑了几样同闻冬说了声, 一会儿送去隔壁府院,便匆匆走了。

    到了慕家, 杨夫人还在睡着, 许是引香起了作用, 她睡得十分香甜。

    明熙安静地检查了她的脉相, 见有好转之相,才松了口气出了房门。

    对上一脸焦急的慕钧, 她出声安慰:“放心吧伯父,已经好转许多了, 方才我进去都没有吵醒呢,睡得很安稳。”

    “好好好,”慕钧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摸了摸眼角的泪水,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这下我终于能放心了。”

    明熙写了几张平时滋补的方子给他:“伯母还是因为积郁过深,心事太重导致,平日里伯父要多哄她高兴,实在不行多去旁的地方游山玩水也是好的。”

    慕钧叹了又叹:“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可她不愿意离开,她说死也要死在汴京,不能留阿荫一个人在这孤苦伶仃的,她要守着才行。”

    明熙愣了愣:“……阿荫?”

    见她茫然神色,慕钧解释道:“你年岁小,应当不知道,阿荫……箴他大哥。”

    什么?

    明熙惊诧,她活到如今,就算是上辈子都没有听说过,慕箴还有个大哥?

    难怪,难怪旁人都唤他慕二,她还以为是按照慕家大家族内来排序,他居然还有个哥哥?

    明熙张口结舌:“那,那他大哥?”

    “死了。”慕钧叹了口气,微微有些颤抖,“死了许多年了,就连我们都已经快忘了他的模样了。”

    “为什么?”明熙傻愣愣问完,又觉得有些不妥,“我,我能问吗?”

    “有什么不能问的,只是当年的事,就连我们也不太清楚。”

    慕钧微微仰头,望向天际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是在回忆曾经痛苦的记忆。

    “承历十年,也就是十六年前,”一晃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慕钧神情微微恍惚,“文寿侯忤逆案,牵扯出前朝仁宗皇帝亲下渔阳时遇刺一事,当时有人检举揭发,说先帝遇刺皆为文寿侯所为。”

    “文寿侯王家举家抄斩,当时这事闹得极大,文寿侯王吉又在朝中任职,此事一出,许多文官死谏为其翻案,却都没成功。”

    慕钧抬起满是泪光的双眼:“我那孩儿,自小聪慧,自启蒙起便一路顺遂,后来得了王吉的赏识,一直待在身边教养。”

    “文寿侯出事后,我儿不愿相信老师是个做出此番之事的人,孤身进宫为其求情,结……

    慕钧哽了一下,还是说道:“被,被官家当场杖杀。”

    明熙已经全然愣在了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这些事,她前世活了二十多年,竟然一点儿都没听说。

    见她怔愣,慕钧叹了长气:“先帝遇刺一事就文寿侯之死为终结,此后再也没有人敢随意提起此事,更无人敢提起我儿慕荫,明儿你年纪小,从没听过也是正常之事。”

    先帝仁宗皇帝,也就是李阕之父在渔阳遇刺,这事与叶家还有点瓜葛。

    叶家恩阳侯的爵位,就是当初明熙祖父在当时一同去渔阳时,事发英勇护驾才得来的。

    文寿侯忤逆案她也曾在书上看到过,但没想到竟还牵扯出这么一桩沉痛往事。

    那照这么算,当初出事时,慕箴才多大?承历十年,他不过才刚刚两岁。

    明熙甚至都没有出生。

    难怪杨夫人积郁过深,大儿子被仗杀惨死,小儿子又病重远去,有这样一层心结,调养起来只怕是难。

    明熙叹了口气,二人还在说话,服侍的女使出来道:“老爷,夫人醒了,说想喝些肉粥。”

    这话简直比仙乐都要来得顺耳,慕钧简直是从石凳上跳了起来连忙道:“我这就去!”

    明熙也赶忙嘱咐:“记得加些我带来的补药。”

    慕钧离去后,明熙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侍女恭敬地将人迎了进去,一进屋内,又是一阵呛辣闷热,杨天音靠在床边,虽仍有些病恹恹的,但至少不再像前几日般疯癫癫的。

    她望见明熙,露出浅淡的一个笑来:“听闻这几日一直是你在替我诊治,辛苦你了明熙。”

    明熙摇头:“伯母要尽早好起来,我做的一切才是值得。”

    杨天音望向床幔边明熙为她做得香囊,轻轻一摇便晃晃悠悠,胖乎乎圆滚滚的。

    看了一会,她道:“方才醒来,听到你在与老爷讨论阿荫的事。”

    明熙有些惶惶:“是,是我一时好奇,所以……”

    杨天音摇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事儿埋在我们心里太多年了,外面没有人敢提,我们也不忍心回想,但这几年每每午夜梦回,我总是能梦见阿荫。”

    她神情恍惚又痛苦:“他浑身是血,双腿尽断,在血泊当中不断地往前爬,爬出长长的,擦不干净的一条血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