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你是不信我, 还是不信陛下会为你翻案呢?”

    季飞绍摇头:“不重要了,明熙。”

    “即便能翻案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他的声音平淡如水,却让明熙听了止不住地伤心。

    “你走吧, ”季飞绍转过头去,不再看她,“既然选择了新生活,就别再来招惹我,滚吧。”

    明熙哭得像个孩子,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扭转此人的执着,眼看时间也快到了,终究还是抽噎着离开了。

    慕箴正在门口等着,见她哭得可怜,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将人搂在了怀里。

    不停地给她擦着眼泪,低声哄着:“不伤心了。”

    “我没办法让他放弃,我也没有那个资格,”明熙哭得停不下来,“阿箴,我真是没用,我想让身边的人都有个美好的结局,但我唯独救不了他。”

    “陛下会杀了他吗?”

    慕箴拍着她的背,他也不知道答案。

    李怀序心善,况且文寿侯家的惨案,任谁听了也会心伤,看在这一层面上,也不会让季飞绍去死。

    但若是季飞绍放不下心中的恨意,若是不杀了他,往后大政想来也难以平和。

    他二人都清楚这般处境,所以左右踟蹰。

    明熙这段时间留在了渔阳,同赵姝意睡一个房间。

    季飞绍的事情总是压在她心头,白日帮药坊的人诊治这段时日受伤的百姓,夜里也睡不安稳。

    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憔悴了下去。

    又是一个午夜,赵姝意在她身旁睡得正香。

    她翻来覆去地,又怕吵着她休息,于是干脆又穿上衣服,想着出去转一转。

    慕箴得到消息时,刚巧将汴京送来的文书读完,眼看天快亮了,便想着不休息了,和衣在桌前翻看着游记。

    明熙近几日情绪不好,等事情解决之后,他想带她去风景秀丽的地方好好玩一玩,散散心。

    怀生敲门进来:“暗卫来报,说是姑娘一个人往普觉寺的方向去了。”

    慕箴皱了眉头,又看了眼天色:“这个时候?”

    他匆匆穿戴好出门,去寻那个任性的姑娘。

    明熙也说不好为什么要来这里。

    卯时未到,普觉寺都还没开门,她便在门口踱步,本想着进去看一看的,但眼下这里关着,她便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她蹲在门口,十分可怜地靠在院门,想到自己将将重生时跟着祖母前来烧香,那时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慕箴。

    她思绪散漫,许是睡眠不足,脑海中闪过了很多记忆,无一例外都是与慕箴在一起的画面。

    细细想来,前世今生几十载,快乐的时光寥寥,不过也就是与慕箴在一起的须臾岁月。

    她正发着愣,一道阴影投射下来,将她整个人笼住。

    明熙抬头,望见方才自己一直在想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一如当年自己在普觉寺中迷路,骤然瞧见的那个身影。

    慕箴有些无奈地垂着头,望着她笑:“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玩?”

    自己当年瞧见这张精致面容,是什么反应来着?

    好像是十分狼狈地抱着人哭了许久。

    明熙怔怔回身,握着人递来的手站起身,这次没有哭,只是有些泄气地嘟囔:“睡不着,想着随便走走,不知怎的就跑到这儿来了。”

    她回身望望紧锁着的寺门:“可惜还锁着门呢。”

    月下的人儿更显得瘦弱,面色也因这段时日的劳累显得发白,古人常常说着灯下美人。

    但明明在朦胧的月光之中,也更能勾勒出清冷脆弱的美。

    又或许是因为月中的人是明熙,所以不论在哪里,她都永远是慕箴眼中最特殊的人。

    他如何能容忍明熙露出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呢。

    于是慕箴轻松一笑:“想进去岂不容易。”

    说罢便勾着明熙的双腿,将人打横抱在怀里,脚下轻轻一掠,便已经站在了普觉寺的院墙之上。

    明熙有些畏高,此刻正紧紧搂着他的脖颈,见状轻声道:“若是监院知道,该骂你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慕箴抱着人从墙上跳下,言语带笑,“至于现在,我只需要哄明熙开心就行了。”

    夜晚中的普觉寺悄然无声,只有一些料峭的风声,二人顺着小路走,竟是走到了当初慕箴刻玉的偏僻小院。

    明熙松开慕箴的手,往前跑了两步,站在某个地方不动,转身来说:“当年,我就是在这里重新遇见你的,还记得吗?”

    如何能不记得。

    那时慕箴刚刚服毒离京,靠着篆刻与玉石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晦暗无光的时刻。

    那时他整日没了命地刻玉,薄薄的玉片上,诗词,图样,经文,他统统往上篆。

    那时衍悟看中了他的手艺,总是拿成山的玉片来要他刻,他好拿出去卖钱。

    他那时候也不在意,只觉得自己满腔的郁结和悲愤都有了去处,便日复一日地在这个僻静的小院里篆刻。

    那个时候,慕箴的生活变得麻木单一,他的世界好似只剩下了刻玉这一件事。

    睡醒便来普觉寺,等到浑身酸涩,月落西山时再离开,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糊弄着生活。

    直到那日,在暑热的午后,他在院中碰见了那个亭亭玉立,许久未见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