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已经喝成了这副模样,明日醒来大抵是不会记得今夜之事罢……阮清攸如是想着。

    印象中季钦很少饮酒,似乎还听说过他酒量并不很好,现如今这般酒气熏天的模样,十有八九会忘事。

    于是,阮清攸既是顺着季钦、也是顺着自己,轻轻点头,“想了。”

    季钦看着阮清攸,直直地盯着,似乎是想要在他身上活生生盯出一个洞来,半天没说话,却忽然笑了。

    阮清攸也看季钦,心里也欢喜:他打边关回来这么些日子,还是第一次对着自己笑,这笑容像极了读书时无忧无虑的样子,心也忍不住软了下来,于是伸出手去,“起来罢?地上凉。”

    季钦酒品看来一般,这会儿竟张开了双手,嚷嚷着说腿软,要阮清攸将他背进去。

    阮清攸无奈地看他,实话实说:“你看我这身板,是能背得起你的样子吗?”

    打读书的时候,季钦就一直是书院里最高的那几个之一,听闻自幼还跟着府上的武师傅练功,身子骨结实得很,现在从军营里回来,就更是健壮了不少。

    莫说是阮清攸现在身子骨颓败得很,便是在最康健的时候,也断断是背他不起的。

    季钦听了,也不恼,从地上麻溜地起身,“那我背你。”

    阮清攸没防备,一下子就被季钦冲过来毛手毛脚背在了身上,还被煞有介事地颠了一颠。

    季钦的肩背真宽啊……惊慌失措之下,阮清攸紧紧搂住季钦的脖子,却先想到了这,旁的未来得及想,便有惊呼传来——

    “你们……你们在作甚!”

    “好啊,好你个阮氏,水性杨花、吃里扒外的东西!”

    季钦闻声回头,方才还带着些清澈、带着些蒙昧的笑容一下子不见了,轻轻将阮清攸放在地上,疾步过去就给了徐氏一个耳光。

    “再多说一句,明日京城就会传出泰宁侯夫人勾引继子的传闻,不信你就试试。”

    第13章 留宿

    徐氏嘴上还是不干净,却不敢再拿阮清攸说事,只是嘟嘟囔囔、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阮清攸听见她在骂季钦,但季钦却直直站在那里,全未听见一样。

    不应该啊……阮清攸迷糊了,季钦比自己的耳力强很多的,怎么不见生气呢?

    见他伸手要人背的样子,那定然是喝醉了;可是见他快准狠地扇徐氏那一巴掌,手稳地又像是没醉。

    那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呢?

    若是没醉,那方才自己回答的那句,岂不是……

    在寒夜里,阮清攸忽然觉得一阵脸热,于是,试探地、谨慎地问了句季钦:“你醉了吗?”

    季钦看他一眼,“没醉。”

    倒是听闻,喝醉了的人才说自己“没醉”,装醉的人都爱说自己“醉了”,但阮清攸上下打量了一下季钦,觉得季钦说“没醉”,应该就是没醉。

    “那,那我送你回院,”阮清攸说。

    “嗯,”季钦点头答应了一句,随后就直挺挺地倒在了阮清攸身上。

    阮清攸惊呼出声,后背抵着墙借力才将将扶住季钦没让他栽倒在地上。

    这会子,那俩极有眼力见儿的就很合时宜地出现了,缉风和追雾一人一只手架着季钦,将阮清攸“解救”了出来。

    缉风凑近闻了闻季钦,“豁,怪不得,这帮人原是喝了后劲这样大的酒……”

    “什么?”阮清攸问。

    追雾将季钦的胳膊搭在自己肩头,很是吃力地回话,“公子别问了,再迟一会儿得寻个板车把他拉进去……”

    阮清攸跟在三人后头,一面儿扶着季钦的后背一面儿问,“不送他回自己院子吗?他在菡萏院有房间吗?”

    缉风回得也很吃力,“他那院子都五六年没住人了,这会儿扔过去太不近人情了罢。”

    阮清攸:“啊?!”

    追雾:“是,他回京之后一晚都没在侯府住过。”

    都是漏夜而来,蹲在你阮清攸的墙根儿上听声儿呢。

    “那他今夜……”阮清攸犯了难。

    缉风和追雾配合默契,三下五除二将季钦的大氅、外袍和靴子去了,又喊着“三二一”发力将人扔到阮清攸的床上,全部做完后抱了抱拳,“今夜,便辛苦公子了。”

    门关上,阮清攸轻轻叹了口气。

    若在往常,因着一个同窗之谊,留他一宿便留了,但此时算什么事儿呢?寡嫂和小叔……传出去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就像婆母方才一样。

    虽这样想着,但他还是上手解开了季钦的发冠,打了热水细细地给他擦了脸,持灯凑近了,见额头伤疤已生了新肉,泛着粉色的好大一片,于是便又叹了一声。

    搬来一方凳,留了一豆烛。

    阮清攸就打算这样守一夜了。

    他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管季钦撒酒疯也好、醒来絮絮叨叨说话也好、亦或者是身子不舒服泛呕也好,早早打算好了,到时候必不会手忙脚乱。

    但季钦自打上床睡熟后,就连动都不曾动过,只是酒后呼吸更粗重了些,在静夜中昭示着这人当真、确实是睡在了自己房里。

    看样子他是当真醉了,那甫见着徐氏时满身是刺的样子,竟是心里的挣扎压过了酒劲的影响吗?

    季钦,你当年在府上,到底被欺负成了什么样,才能恨她这般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