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此时,夏舟仙眼眸盛着水光,笑盈盈地问道:“林眠鱼,你不会丢下我吧?”

    林眠鱼想要张嘴,却发现艰难异常,视野内除了夏舟仙之外的事物全都模糊不清,他嘴巴不断开合,灵魂终于在他不懈努力下触及躯壳的手臂,身随心动,无比肯定地回道:“不会。”

    涣散的意识瞬间回笼,林眠鱼猛然惊醒,感受着□□仍在被淬炼的痛苦,咬着牙继续坚持。

    褪下的蛇皮团在一边,新生的鳞片不论黑白都成了焦黑,连带着头上的一只角都在劫雷淬炼下断了一截。

    林眠鱼浑身惨不忍睹,奄奄一息扒着一座小山,才不至于在地上缩成一团。

    此刻,似乎只要再落下一道劫雷,他便会身死道消。

    林眠鱼一直都能查觉到夏舟仙的注视,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视线,终于发现了远处盘坐的身影,瞳孔骤缩,只因夏舟仙衣衫透着些许血迹,额头上还有丝丝缕缕的血迹往下流着,却无暇顾及,无比担忧地注视着他。

    夏舟仙过去面对林眠鱼,格外注意自身形象,今日弄得如此狼狈,却完全忘记了收拾。

    两人的视线相交,夏舟仙嘴唇动了动。

    当下,林眠鱼耳边除了雷声轰鸣,其实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夏舟仙的声音仿佛穿过空气,直接传入他的脑海。

    “还有十道。”

    已经不知过去多久,又有三道雷劫汇聚,齐齐落在林眠鱼身上。

    蛇瞳一阵涣散,半晌,角蛇的尾巴垂落,本该时不时吐出的蛇信都不见了,似是没了声息。

    “林眠鱼,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你怎么能死在这里?!”夏舟仙的声音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千里之外。

    意识缓缓凝聚,林眠鱼咬牙坚持着,决心再褪一层皮,他极其缓慢地挪动身躯,从嘴巴开始,到身躯再到蛇尾,每一分对他而言都是酷刑,是煎熬。

    当终于在劫雷下褪下第二层焦黑的蛇皮时,夏舟仙的嘴唇开合,道:“还剩最后两道。”

    如同仙乐奏响,伴随着最后两道以吞没世间万物的劫雷落下。

    林眠鱼恢复原形的身体早就没了知觉,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远方的夏舟仙,承受最后两道黑雷劫时,他的眼前皆成了纯粹的黑色。

    除了夏舟仙。

    青年的粉红衣衫被染成暗红色,成了林眠鱼眼中唯一的色彩。

    夏舟仙似乎都没注意到自身异样,俊朗的眉眼满是欣喜,瞬间来到林眠鱼面前。

    蕴含庞大力量的温暖光柱注入林眠鱼的身躯,不过瞬息,即刻消失不见。

    夏舟仙早就在周围建起了护身和隐身结界,即使他身受重伤,但炼虚期以下修士是无法察觉此地异常的。

    他并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站着,等待林眠鱼慢慢吸收天降灵气。

    当痛苦不再,只剩下温暖如春的气息包裹自身,林眠鱼从未感觉到活着如此美好。耳边是小青声嘶力竭的忧心叫喊,他轻声说了句“安静”。

    知道他没事,小青欣喜若狂,立刻安静下来,不再打扰。

    若此后的仙劫比这次黑雷劫还要痛苦,林眠鱼想到这个可能,原本一往直前的冲劲,不禁也多了点退缩。

    然而,一想到只要在凡界活着,便身负劫难,林眠鱼只能继续前进。

    成功渡劫降下的灵气比仙灵之气差了点,对林眠鱼来说无异于天降甘霖,他不断吸收,千疮百孔的神识在快速恢复。

    良久后,林眠鱼并未化形,而是缩小自身,视角逐渐从高变矮,最后变成仰视,看到爱人蹲下身望着他。

    随即,他被温暖的气息捧在手中,鼻尖满是血腥味,其中却夹杂着一丝熟悉的清香,让他异常安心。

    林眠鱼安心得有些昏昏欲睡。

    在劫雷的洗礼下,四周的山川早就被夷为平地,连先前一直被林眠鱼盘绕的小山也在最后两道雷劫轰击下,变成了凹陷地带。

    夏舟仙站在凹陷地带的中央,小心翼翼的手捧着缩小成仅十寸(≈33厘米)的角蛇。

    九十一道雷劫至此彻底结束,天色迅速放晴,日光撒在好似重生的林眠鱼身上,黑白交加的鳞片末端微微翘起,层层叠叠,熠熠光辉,比任何一种拥有鳞片的生物都要坚不可摧,都要耀眼。

    只不过,原本奇特的两只蛇角,现下右角断裂了三分之一,虽然成功渡劫但没有恢复原状,仍然保持着残缺的样子。

    手中的角蛇虽然睁着眼,夏舟仙却发现林眠鱼气息平稳,竟是睡着了。

    夏舟仙终于松了口气,平直的嘴角松懈下来,勾起一抹安然的弧度,然后脚步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头缓缓下垂,双眸充血,却弯如月牙,含笑望着蜷缩在怀中的小蛇。

    四周的结界缓缓崩毁,一抹气息来到了夏舟仙一丈外。

    夏舟仙喉结滚动了下,咽下一口往上涌的鲜血,抬眸看向已安然无恙的谢秋昭。

    谢秋昭脸现诧异,对夏舟仙受了重创的状态有些意外,视线转动,落到了那条一动不动好似进入冬眠状态的灵蛇,语气堪称友善:“夏道友,若我现在出手,你认为,你和林眠鱼能活着吗?”

    两瓣丰润的唇微启,两声沙哑沁着粘稠血意的笑声溢出。夏舟仙一手撑着身后,极其狼狈的模样却给人从容不迫的感觉,刚想讽刺几句谢秋昭,肺腑又涌上了一股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