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天帝不允,他便试图只身杀螣蛇。

    杀不了修为高的老蛇,杀些落单小蛇却是绰绰有余。

    天帝对他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道他杀谁都行,却无论如何不能暴露了龙族身份,落了天下人话柄。

    那日,他不巧碰上一位修为高深的长老,一时不敌,一路奔逃,这才掉入凤族领地。却不想救自己的,正是之前偶遇的那只凤凰。

    风停云止,一室寂然。

    青旸垂着眸,声音嘶哑:“凤凰...我不敢告诉你我是龙族,我怕你...会厌我。”

    洛珝垂下头,身体渐渐发起抖来。

    猝然,洛珝掀眸,抬起一张泪水横流的脸,竟是在笑。

    他双目恶狠狠地剜向青旸:“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故意用那颗蛇果引我去柴桑山,好让螣蛇怀疑我心怀不轨,再骗我爱上你,好拿到我的羽毛,然后踩碎蛇族的蛋,留下羽毛,嫁祸凤族,让凤族替你母族报仇。”

    青旸面色惨白,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创,颤声道:“我的确杀了不少幼蛇,但我没有丢下你的羽毛,凤凰,你信我。”

    那根火红色的心尖羽飘落在地,如同淬了血。

    铁证如山,任何辩驳的言语都显得苍白。

    洛珝漂亮杏眼烧得血红,心脏痛得仿佛被千万根尖针同时刺入。

    那是他的羽毛,他最清楚。

    洛珝终是无法自控地溢出了哭腔:“原来从一开始,就全是假的,什么爱我、护我,全是假的、假的。”

    “阿珝...”青旸脸色苍白,“这其中或许..”

    洛珝恨声打断他:“还能有什么或许!螣蛇被灭,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我凤族从未与人结过仇,若是他人嫁祸凤族,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青旸脸上如同骤然被抽走所有血色,张了张嘴,喉咙却似被堵住,滞涩得发痛。

    洛珝泪水盈盈,却仍是冷眼睨着他,一字一句道:

    “青旸,你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你活该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被孤独折磨,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孤身至死,无人缅念。”

    青旸面上血色褪尽,他仿佛骤然被刀刮去了皮肉,成了一个薄薄的空壳子,风一吹,火一烧便没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抓住眼前的人,又或是抓住别的什么东西,却被毫不留情地挥开了。

    下一刻,洛珝忽然聚集起浑身灵力,周身沸腾的凤凰火灼灼燃烧,爆发出冲天红光,汹涌炽热,如同不要命般朝他袭来。

    青旸纹丝不动,像是根本不打算躲。

    然而火焰未至,操控火焰的人却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灵力一断,烈焰便也随之熄灭了。

    那单薄的身体骤然脱了力般,向一旁软倒下去。

    青旸脸色剧变,忙将人接到怀中:“阿珝!”

    洛珝嘴角血迹斑斑,脸白如纸,却仍然在使劲把他推开,抗拒道:“...别...碰我。”

    青旸心如刀绞,低声道:“你累了,睡一会儿吧。”

    指尖流出温和灵力,怀中人顷刻间便睡了过去。

    那样苍白、呼吸微弱,奄奄欲绝,青旸几乎有一种恐惧的错觉,仿佛他这么一睡,便不会再醒来。

    青旸颤着手,很紧、很紧地抱住了他,喃喃重复:“阿珝,我没有...没有丢下你的羽毛。”

    *

    日光灿烂,和煦的春风吹过,带来四月的暖意。

    洛珝坐在床上,对一旁端着玉碗等候的仙侍道:“放在这儿吧,我一会儿吃。”

    仙侍一愣,像是没想到绝食多日的人终于肯吃饭了,随即受宠若惊似的连声应是。

    “你先出去吧,叫他们都离我远一点,我不喜欢这么多人。”

    仙侍面露为难之色:“可是殿下吩咐了...”

    洛珝眉目一冷:“外面那么多层结界封着,青旸又封住了我的灵力,我还能跑了不成?”

    仙侍犹豫半晌,终是不敢惹恼了殿下心尖儿上的人,照他的吩咐做了。

    支开仙侍后,洛珝端起碗,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拾起锋利的碎片,毫不犹豫,恶狠狠地刺入心脏。

    撕裂的痛苦猝然袭来,他额上冷汗涔涔,痛得指尖都在发颤,却又无比坚定地攥住碎片,将之刺得更深。

    嘭地一声,洛珝无力地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从他胸口汩汩流出。

    他脸色越来越白,直到那血快流尽了,周身霍然燃起金红色的火焰。

    ——凤凰涅槃。

    在命悬一线时,出于对身体的保护,凤凰会无法自控地涅槃。涅槃时,洗筋淬骨,自然会冲破一切禁制。

    甚至,在刚涅槃后不久,体内充斥着未燃尽的涅槃火,凤凰的神力会猛然暴增数倍,只是过几日便会恢复原状。

    洛珝沉敛多日,正是想要借此机会,逃出藩篱。

    只听一声铿然凤鸣,一只浴火凤凰冲天而起,如无可阻挡的烈日,撞破重重结界,直冲云霄。

    *

    兜率宫。

    青旸神色凝重:“这羽毛上,当真看不出任何异常?”

    太上老君微微躬身,将那根火红色羽毛交还给青旸:“回小殿下,凡术法过处,必定留痕,只有微著之别。这羽毛若真被人动了手脚,老身却看不出任何痕迹,唯有一种解释。”

    青旸问:“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