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节

    那种危险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连呼吸都战栗起来。

    他突然心生悔意。

    身下的躯体烫得像一块烧红的铁,又像是一张拉满的硬弓,那种隐忍到极致的张力也传递到了他身上。

    他几乎能听见那具身体深处血脉贲张的轰鸣,就像是感受到即将爆发的火山深处汹涌流动的炽热岩浆,又仿佛听到了潜藏其中的一只嗜血猛兽在低低咆哮,充斥着渴望将他撕碎吞噬的疯狂与暴戾。

    然而,一秒,两秒……

    本能的畏惧感依然明显,但他没有被突然撕碎,也没有被再次重重压在底下贯穿。

    身下的男人每一块肌肉都紧绷到近乎颤抖,仿佛死死克制着肆意碾碎他的欲.望,就像是岩浆被坚硬岩石强行镇压在地底,条条锁链束缚住那只咆哮挣扎的猛兽,将它牢牢关在血肉铸成的牢笼之中。

    在响彻脑海的危险预感中,舟向月发着抖撑起身子,刺痛发烫的嘴唇贴上了面前更加火热的唇瓣。

    就像是被辣透的烫热舌尖触碰到滚水,剧痛的热意轰然烧成一片。

    他却不管不顾地撬开眼前人的唇齿,仿佛以身拥火,渴望他让自己更热更痛一点。

    就一次,舟向月心想,就再来一次……

    毕竟,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原本马上就该做的事情被搁置在了脑后。

    这一瞬间,他只想不顾一切地亲吻他,在舌尖烙刻下他的血的味道。

    ……

    满室暗香中弥漫着意乱情迷的气息。

    亮晶晶的汗滴伴着粗重的呼吸从脖颈边淌落,落在揉皱的衣料之间,消失不见。

    舟向月胸膛起伏不定,被抬起的腿一阵阵痉挛,几乎已经完全虚脱。

    明明想好是一次,结果是一次又一次又一次……

    他哆嗦地抬起手,抱住郁归尘的脖子。

    “郁归尘……”

    红艳如血的唇瓣微张,呼出潮湿灼热的气息,嘶哑的嗓音难以抑制地发着颤,“看着我的眼睛……”

    郁归尘不由自主地垂下眼,望进舟向月的眼睛。

    那双眼含着些微泪意,宛如一汪春水笼罩着蒙蒙雾气,湿透的睫毛颤抖不已,低垂的柔软眼尾染上一丝似醉非醉的醺红。

    被这样一双眼眸深深注视着,会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被深爱的错觉。

    郁归尘呼吸一窒。

    舟向月抱着他的后颈用力往下拉,眼睛一眨不眨地仰起头凑近他的脸,仿佛要吻上他的唇。

    下一刻,他嘴唇微动,蛊惑的低语如轻风拂过:“忘掉这个梦。”

    他看着那双色如熔金的眼眸挣扎片刻后,终究不甘地闭上。

    一滴滚烫的泪无声落下。

    他还有他要做的事。

    哪怕是郁归尘,也不能挡他的路。

    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横生枝节,这只是个梦,该醒了。

    泪水模糊了舟向月的视线,他没有看到郁归尘的手背青筋暴起,攥紧的手指骨节根根泛白。

    他只隐约看见滴落的泪在半空中就倏然燃烧起来,变成一道坠落的明亮火焰。

    暗香浮动的梦境被那簇火焰点燃,火舌很快就向四面八方延伸开来,将一切燃烧成一卷泛黄碎裂的画卷,随后尽数没入火海。

    舟向月闭上眼。

    要抹掉郁归尘的记忆,还是有点风险的,甚至还得费这么大劲消耗他的精力。

    要是像取走白澜的记忆那样简单就好了。

    如火燃烧的梦境寸寸碎裂,紧贴的滚烫躯体触感消失,灼热的气息也消弭不见。

    金铃摇曳不定的轻响仿佛仍然缭绕在耳边,但舟向月知道,梦醒了。

    他一睁眼,被过于明亮的光芒刺得又闭了闭眼。

    满地都是晶莹闪烁的珍珠,璀璨光芒晃得他眼晕。

    舟向月恍惚了一下,才想起——对了,他还在白澜那个哭珍珠的魇境里。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一个阴鸷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舟向月。”

    一道冰冷锋利的触感抵在他的咽喉处,随着他意识归位变得无法忽视。

    舟向月一顿,发现那是一把紧紧抵在他脖子上的刀。

    他慢慢抬起眼。

    此刻,他跪坐在孩子身躯的郁归尘旁边,双手却被绳索捆在了身后。

    一把刀横在他脖子前,拿着刀的人也是孩子模样,他长着一条巨大的灰色鱼尾,正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他——

    任不悔把刀刃威胁地一压,声音冰冷:“舟向月,是你吧。”

    舟向月迷茫的神色慢慢过渡成惊恐,他一个激灵,瞪大眼睛看向任不悔:“……阿悔哥?你在说什么?”

    任不悔盯着他的目光中现出一丝怒意,但转瞬却又被另一种翻涌的情绪盖了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你哭了。”

    任不悔垂下眼,看向流光闪烁的地面。

    满地都是珍珠,散发出清冷如月辉的灿烂荧光。

    那是他进入这个魇境以来,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珍珠。

    第290章 祸福(3合1)

    舟向月垂下眼,目光掠过满地晶莹闪烁的美丽珍珠。

    这里是囚禁郁归尘的小房间,他记得他进来的时候,地上全是红色的血珍珠。

    可是现在,远处的地面上依然是血珍珠,但近前的地面上却多了许多色彩斑斓的浅色珍珠,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流血不流泪的郁归尘在这里没有掉一滴眼泪,好像这些珍珠只能是他哭出来的……

    舟向月的大脑飞速运转,刚要开口,却再次被任不悔打断:“别想再糊弄我。”

    他冷冷道:“白澜能看到你们梦境的碎片。他看到的东西,我都已经逼他告诉我了。”

    舟向月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鲛人少年。

    白澜战战兢兢坐在任不悔身后,柔软的银白鱼尾不知所措地卷起来抱紧了自己,双手捂在眼前,从指缝里露出一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又复杂又微妙的目光在舟向月和郁归尘身上来回打转。

    舟向月:“……”

    虽然有他所在的干扰,白澜能看到的画面应该不多,但他似乎看到了一些相当精彩的内容,大概对他纯洁的鱼类心灵造成了一万点暴击。

    怪不得,他就说任不悔怎么会突然这么聪明,不应该啊。

    原来有个小奸细,亏他还摸了他的头。

    不过这忽然提醒了他——郁归尘还在梦里,但他过一会儿就会醒来。

    必须速战速决。

    舟向月酝酿了片刻,正要说话,又一次被任不悔打断:“你为什么要让他忘掉这个梦?”

    几次三番被任不悔打断话头,舟向月意识到,他好像有意在打乱他的节奏,不让对话在他的掌控中进行。

    ……只能说,任不悔确实对他很了解,也足够警惕。

    不过,竟然连那句话都被听见了。

    舟向月垂下眼,飞快地思索着。

    任不悔对他有用,他原本就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与他交个手。

    只是在郁归尘梦魇的插曲影响下,眼前的局势不太乐观。

    透露给任不悔的信息不再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且现在就连他自己都处于下风。

    如果任不悔不是还有事要问他,估计他还在郁归尘梦魇里的时候,外面的身体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任不悔见他一时沉默,又堵住他的话头:“不要告诉我是白澜在骗我。这是我亲耳听到的——是你说的梦话。”

    他紧紧盯着舟向月的眼睛:“你对郁归尘说,忘掉这个梦。但是你在梦里明明……”

    舟向月打断他的话:“师叔,你到底想问什么。”

    任不悔像是忽然被噎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拿着刀的手微微发颤。

    舟向月低垂的目光在颤动的刀刃上停顿了片刻,他轻声开口:“你是不是想问我……白晏安是不是没有死。”

    任不悔整个人猛的一个激灵。

    他的呼吸肉眼可见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他的嘴唇颤抖着翕动,片刻后才发出声音,连那声音都在发颤,“……他没有死,对不对?”

    舟向月慢慢抬起眼,看向他:“他……”

    这一刻,任不悔的心跳几乎停止.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舟向月的脸,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无光无声的背景,没有任何存在感。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道水流骤然击打在任不悔手中的刀刃上,转眼就将它卷入漩涡之中。

    任不悔的虎口瞬间被震麻了,他脸色剧变,但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突然被湍流吞没。

    他的身体被重重砸进水里,耳边充斥着咕咚咕咚的水流破碎声,眼前全是破碎的泡沫,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