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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漫漫花样年华

    “我可不可以知道还要拍多久啊?!”

    狭小的空间,绚丽的花壁纸,扑面涌来的俗丽

    如此绮丽的嘲,可不知为什么,却让她觉得这样的浮躁不安。郁郁心慌,可是因为身上裹紧的旗袍,安宁甚至没办法用大幅度的动作来表现自己的怨愤与不满。真的应该大吼大叫,挥动手臂,才能让王嘉卫感觉出她的不满与不耐,而不是这样让对方只轻描淡写地瞄她一眼就了事。

    感觉自己就像是上了一艘贼船似的。舟行江心,想要跳下船都难。烦躁时,安宁只恨自己真是被名导演的光环眩花了眼,而且太急切想要参与到那部知名的大片里去。

    2046,1月时,明明说是要拍这部戏的嘛!豪华阵容,甚至还有日本的天王木村拓哉。

    可谁知拍了一个多月,居然就突然变卦了。2046停拍,王非高高兴兴地回了北京;木村一脸郁闷地回日本,虽然没说什么,可看王嘉卫的眼神,估计也是有和哥哥同样的想法:以后再也不跟这个眼镜王合作了。

    和王嘉卫的合作简直是一场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梦,因为总是漫无尽头,原本的美梦都会变成一场噩梦。

    原本拍的2046是要根据著名作家刘以蓖的小说酒徒改编的电影。但在拍摄中间,王嘉卫却突然完全推到之前所拍摄的东西。

    虽然知道王嘉卫的工作作风是很多变的,但因为之前只合作过那么一样,而且她的戏份当时都不是很多,所以对王嘉卫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别人口述和那最初的合作上,虽然哥哥和王嘉卫闹翻,却丝毫不妨碍安宁想要和王嘉卫合作一次,做他电影里女主角的愿望。

    所以当被邀请出演2046时,她真的很开心。不能说单纯地只是因为能和王嘉卫合作。说老实话,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无意中听到这个角色,王嘉卫之前也曾经想过要找张漫玉演的,不过因为张漫玉定居在巴黎,正与丈夫情浓。所以王嘉卫最后还是没有请张漫玉而选择了安宁。有些小侥幸却也有更多被肯定的欣喜。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真的有导演把电影拍到一部分就全盘推到,再开始另一部戏的。

    四个位主演走了两个,只留下安宁和梁潮伟。不知道王嘉卫又想拍什么,因为听说王嘉卫最近一直都在看刘以蓖的对倒,还有一本日本的短篇小书殉情,所以特意找来看,隐约的觉得很熟悉的感觉。

    然后,王嘉卫终于肯大致说了下想要拍的新戏。不是剧本,只是一个说得含糊的故事,但安宁终于知道王嘉卫要拍的是什么。

    花样年华啊!那个暧昧如潮水般漫过心海的故事。虽然王嘉卫没有定下名字,可是安宁还是可以肯定现在要拍的就是那部电影。

    突然之间振奋起来,甚至还和张叔评一起研究他想要用在电影里用的那些旗袍。

    “是啊,你穿旗袍的样子很美。”安宁有几次重要场合都是穿的旗袍。“可是,你那几次穿的旗袍和我心里想要的还不是一种感觉。我要那种很复古,要有30年代上海的味道”张叔评皱眉“现在香港好少有师傅做得正宗好旗袍,我认识的那位不巧还有事情。”

    “做旗袍的师傅?”安宁挑眉“我认识一家店,那位林师傅做旗袍做得很好啊,而且是老上海人。”

    因为对这部电影抱有极大的热情,安宁特别带着张叔评拜会林师傅,虽然因为身体原因,林师傅没有答应合作,却终于为张叔评介绍了一件朗光时装店的梁先生。

    后来出现在花样年华中美焕美伦的旗袍都出自那位梁朗光先生之手。

    最初时,真是抱了火样的热情啊i是为什么到现在居然会变成这样,甚至连每天进片场都觉得是在受刑呢?!

    新戏刚刚决定开拍时,安宁机会什么都顾不上。虽然没有剧本,什么都是刚刚筹备。但看着张叔评和梁朗光做那些旗袍,把一件又一件旧裳裙改造成另一件完美的旗袍,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看着他们把原本废弃不用的九龙陆军医院改成酒店,让那间五、六十年代的建筑在保持了原本的风味中又散发信的味道。这些琐碎的小事,对安宁来说,都充满了乐趣,觉得拍摄中用的每一件衣服,每一个小道具,都能让她有着完全不同的领悟。

    就因为把全部心思投入到这部戏里,甚至连提前一个月的金像奖都没有出席。虽然今年凭借我爱你入围了最佳女主角,可因为那些影评没有超低的票房,尤其是今年的竞争也是很激烈。安宁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我爱你从头到尾,只有她这个最佳女主角的提名,如果这样也能胜出,可算是运气旺过头了。

    那颁奖典礼之前,就笑着对刘得华说有什么消息打给她。

    自己却自顾自地跑去看张叔评布置片场。

    接到电话时,她还在试梁朗光新做出的旗袍。竖起的高领,长及小腿以下的袍子

    听到电话响,她一个转身,险些被张叔评别在身上的针扎到。拿下针,还要被张叔评嗔了一眼,才转身去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刘得华在那头笑着说了一句,她怔了下,哧地一声笑出来“你说什么啊!和我开玩笑是不是?耍人不带这么耍的啊!”“我说,你得了最佳女主角!三连冠!三连冠影后”电话里,刘得华大声喊着。

    手上一痛,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用舌尖舔去指尖的一点嫣红。居然被针扎到了。她模糊的想想,然后才意识到这刘得华在说什么。

    “三连冠?真的是三连冠?”低声问着,抑制不住的惊喜之色。

    原本就没有想到会得奖的,除了之前所想的话。最大的原因还是她已经连续两届得到这个奖,如果这次再得到,就成了从没开过的三连冠。

    谁知,大奖开出,居然真的大爆冷门,一部票房低至让她背上票房毒药之名的我爱你居然成就了香港金像奖上的一个三连冠影后。史无前例。

    万般后悔,这样一个辉煌的时刻,她居然没有亲身经历。让她想到,都想捶胸跺足。

    “我爱你让我们看到安宁的另一面,或者该说,安宁所演的角色很少有重复。一方面可以是安宁的演技的确很好,但从另一方面说,她宴本的眼光的确一流。”

    被电影双周刊这样评价。安宁既觉得开心,有觉得很是羞愧,如果现在说她拍这部戏到现在都没看到剧本,会不会雷倒一群人呢?

    有些想哭,居然从头到尾连个剧本的边都没摸到。每天花几个小时盘头化妆,在化妆时才有那么薄薄一张纸,写着今天要拍的东西,甚至好多对白是临时拍摄时才交到你手上,连背对白的时间都没有。

    一场戏,就拍的是床戏,感觉上怪怪的。结果王嘉卫居然来上一句“不用紧张啊,这次都不用真空上阵,很容易啦!你们两个也都有默契的。”

    虽然是为了缓解气氛,可却让安宁和梁潮伟同时大窘。那组镜头都过了有差不多五年时间了耶!不过,王嘉卫说对了一点,这组床戏和重庆森林里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一组镜头,是在新改造而成的酒店,那种郁郁的怀旧风。

    两个人坐在床边。安宁穿着一身大红的旗袍。可是领子及前襟的面料却有透明的质感。

    在这一崇,索要拍摄的是一对想要以同样方式报复出轨配偶的戏。

    虽然算是床戏,可是却是晦暗的,冷厉的,木然的,有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

    梁潮伟木着脸,一件一件地脱着衣服,而安宁在解开衣领后则一直在发呆,虽然下定决心一样脱掉丝补袜,可最后却到底在最后关头停下来。悄然上撇的眼神,带着些迷茫

    安宁觉得自己很明白很了解这部没命名的电影,毕竟花样年华虽然不是她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可那种暧昧的情调确实让她印象很深刻。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不明白自己所演的究竟是什么。

    感觉王嘉卫好像是完全随着他的情绪甚至是因为某一眼某一个动作而触发灵感而变换着所要拍摄的内容。可能上一场戏,还是正常的表演,但下一场戏,他可能就会要你演完全不同的一场戏。同一个嘲,会出现不同的故事。

    就象梁潮伟,在开始表演时,被告知的,是他要演的是一个好人,一个因为妻子背叛而受到伤害的男人。但是一场戏后,王嘉卫突然又改变主意,重回酒店拍摄。所表现的却是一个想要报复,存心勾引苏丽珍的周慕云。望着稀漓雨幕,勾起嘴角,带着一丝自嘲,眉宇间却是透着一股邪气。这个镜头,反倒是安宁最喜欢的一个,可惜没几天,有一次返工拍摄里,她觉得这个镜头大概也不会见天日了。

    而像这样的反复,不是一次。有时候,安宁都怀疑自己演的是不是一个精神分裂者。同样的事情,同样的季节。性格不同时的表演是完全不同的演绎方式。

    不只一次,在越演越痛苦时追问王嘉卫“你到底人能够我演的是怎样一个任务啊?至少告诉我,你到底想看到的是什么?”

    可是没有答案。每次问,王嘉卫都只是笑笑,偶尔还会来上一句“我自己都还没完全想明白想要拍出的是什么耶”让安宁不知道他是讲真的还是根本就只是在讲冷笑话。

    还是刚和王嘉卫合作完的梁潮伟熟悉他的工作方式。劝安宁道:“其实你不要去想导演想看到怎样的表演啊!按你自己的想法去演就好,反正他也给了你完全的发挥空间,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好了。”

    是啊,发挥空间。从前拍戏时总希望导演可以给她自我发挥的余地,因为她一早就看到剧本,知道自己是演什么样的人物,可以完全在脑子里幻想无数次要如何演绎这一段,甚至还会想像每一个镜头是如何拍摄,她的表情,她的动作,她所有的细微表演都是一早就在脑海里形成了。可现在,她要面对的就像是一场突然袭击。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就要开始了。

    她觉得很慌,害怕自己演不好,心里也很乱。最初的兴奋和自信满满都渐渐被时间磨光。开始焦躁,不安,茫然,沮丧

    从前批判那些导演拍片太过仓促,居然可以七天一部戏,还敢大模大样地抢票房捞钱。可现在,她突然无比怀念那些粗制滥造的港片。一部戏拍得太久,就好像被困在迷宫里,绕不出去,兜兜转转,脑子里都是电影这点事。

    连看那些曾今让她欣赏不已的嘲,都觉得烦躁不行。就算她可以在这个角色身上加诸一些细微的动作,优雅的举止,以上海话和潘姐年那些对白,用柔软的身肢营造出那浓郁的暧昧有如何?她把握不到这个角色的内心。

    不明白,拿着饭盒在狭窄的过道慢悠悠地走来走去,就能表芯出角色的情感吗?如果那样,她光是这段路,走了十几天,也该够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无意中看到一本周刊上的内容。不知是太震惊还是有“终于还是来了”那种感觉。

    之前2046停拍,王非是笑着离开片场的,可是刚过一周,报纸周刊就已经开始报道王非与丈夫感情破裂的消息。似乎,无论是爱情童话还是爱情神话,都以那样决绝的身影在这个世纪末彻底的消失。

    看着照片上笑颜如花,手指比出v的年轻女人,安宁只是冷笑。想去同王嘉卫请假,他去不在。靠在门上,默默听着助理导演不停地讲着不能离开片场如何如何的话。

    安宁冷冷看他,然后突然暴走。“我也是人啊!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鸟,就算是拍戏也可以让我喘口气吧!我告诉你啊,我现在就要出现。你有本事,就拦我好了”

    不理目瞪口呆的助导,她连剧服都没换,飞身赶到邵美淇的住所,却被记者堵个正着。

    “你们有没有完啊!难道失恋的人连自己静一静的权利都没有吗?!”不知道自己是纯为记者发怒,还是根本她就是在借故宣泄自己这些日子来的郁闷。

    “和那些记者吵什么呢?他们也不过是做事而已。”虽然揉着太阳穴,仍一脸迷茫的神情,可邵美淇说的话却仍是条理分明。抬眼看到安宁的衣服,她皱着眉。

    “你从什么地方来的?不会是直接从片惩赶过来了吧?”

    “我”无法说出“我担心你,才”这样的话。有些怀疑是否自己只是在拿淇姐做借口。

    见她不说话,邵美淇合上眼,片刻后才看着她道:“你不仅仅是一个明星的。你记住,你说你要做演员,而不是做明星的。一个明星或许可以任性,耍耍大牌,但演员不可以的。”走到门口,她拉开门“你现在就回片场去。戏没拍完之前,我都不想看到你。”

    讷讷着,无法说出任何话。就这样被淇姐扫地出门。可是,没有立刻回到片场,而是去了哥哥的“为你钟情”在咖啡馆坐了很久。

    二天回到片场,就看到王嘉卫在看报纸。抬头看到安宁,只是点了下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在他离开后,安宁才看到,报纸上登着她昨天出现在邵美淇公寓外的照片。甚至标题赫然写着:王嘉卫新片造型暴光。

    “没关系啊,反正我们每天都在做装旗袍,就算上报也没什么关系。”

    难得的,王嘉卫居然没有暴走,甚至还很是温和地开口劝了一句。

    可安宁却觉得自己很想哭,觉得苦闷又觉得有些委屈无助。

    在片场的角落,屈膝而坐。把头埋进膝盖间,感觉到有人慢慢坐在她的身边,她却动也不动。

    “或许,王导就想要你有这种情绪呢?逼得你要发疯,才拍出他最想要的效果。”梁潮伟与她同病相怜,却比她更看得开些。“上次在阿根廷,我也觉得被困在房间里要发疯了一样。但发乎意外的,拍出来的东西,很好”被他挑眉的样子逗笑,手指擦过眼角,安宁慢慢抬起头。脸上已经出现笑容。

    “照你这么说,每一个和王导合作的人,岂不是都会变成疯子?!”顿了下,她突然低语:“我很害怕,他会觉得选择我来演这部戏,是个错误”或许,这才是压下她心头的大石吧!?

    “错误?”梁潮伟转目看她,笑了下“不会啊!如果我是他,我会觉得真的选对了人。你穿旗袍的样子真的很美,就连潘姐都说,你身上会一种三十年代上海女人的气息。”

    莞尔一笑,安宁挑了下眉道:“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你真的是安慰到我了。”

    不能说很自然,但至少她的确是非常有诚意地向王嘉卫道了歉。坦白之前种种不安与忧患后,好像是放下了心底的石头,人也放松下来。不同于最初的兴奋状态,却更舒服。

    不知王嘉卫是不是真的理解她所说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拍压抑的戏而让人精神紧张的话。

    当天突然临时加了一场戏。不知道地几次重新回到那间酒店的房间,却是一场暧昧的,热情的舞蹈。一曲恰恰,还是首次在片场里穿上除了旗袍以外的服装。身体摇摆里,仿佛真的是把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

    这之后,安宁是真的完全安下心来演戏,没有之前的浮躁。虽然仍然没有剧本,可是借由之前对那些服装,造型,嘲的感觉,慢慢地沉溺于一个生活在六十年代的灵魂里生,这还是一次,不是因为角色的灵魂而衍生那些肢体语言,而是借由身体与肢体动作创造角色的灵魂。

    而王嘉卫也接受了安宁的建议,如同陈可新一样,用一些两人相处时琐碎的情景来表现渐深的感觉。比如在她唱粤语时梁潮伟轻轻拍手的情形,又比如两个人一起做饭时的嘲,虽然拍摄时梁潮伟的笨手笨脚搞笑异常,可是却是唯一一个两人一起大笑的镜头。比如那些让人压抑的镜头,她更喜欢这些清新自然的镜头。

    而王嘉卫也说要拍得通俗一些。原本之前只说以声音演出的孙佳君甚至也又重拍了组镜头,却不是周太太,而是周慕云在很久以后的女朋友。

    然后是新加坡,曼谷

    紧张的拍摄,奔波不定的生活,最先捱不住的居然是王嘉卫。被送进医院,本来以为剧组就要休息几天。可没想到不到半天,本应住院的王嘉卫就赶回剧组主持拍摄。

    一连几天,都是边吊点滴,变拍摄的。看着那样的他,濡染之间,从前对这个男人产生过的怨念都消失了。

    “我希望所有看我牌的电影的人,都可以像我小时候一样那么开心。”

    “是啊,希望所有能看我演的戏的人,都像我那时一样,有想做演员的额梦想。”

    只是这样,而已。

    94三卷影后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