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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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澈如遭雷击,产生了一股莫大的荒谬之感,当初姜临在学堂之中,一缕一缕地剥离“尘念”身上的魂魄时,对他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能说出那种话的人,怎么会去以他人魂魄性命为代价,只为了复活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 可那些蛛丝马迹如何解释? 姜疏怀在一旁憋不住,已经开始咆哮起来:“姜临,你他妈疯了十年还不够,在边城不好好守城,还成天想着怎么复活这个孽障,被下了迷魂汤还是咒术?多亏这孽障回来了,要不然你是不是要打算去死啊???我看你他妈就是疯了!!!” 四周一片死寂,随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笑声。这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终于不再压抑,显露出了疯狂和歇斯底里。 姜临执着剑,似乎控制情绪很久了,另一只手握在剑刃上,把整个“无渡”都染成了血色。 见众人看过来,他抬起鲜血淋漓的右手,捂住了脸:“是啊,我就是疯了。” 【作者有话说】 全体注意,准备掉马和表白 第100章 以我之心 风澈呼吸一窒。 “我早就疯了,疯了二百年了。 风澈死了我就疯了。 魂飞魄散,不入轮回——风澈,我去哪里找你?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让你回来……” 他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滴,没入脖颈,跌入衣襟,砸向地面。被剑刃割得满是伤痕的手指之间,他只露出了一双眼:“所以,我只能复活你。可我……”他突然哽咽,伤口猩红,眼眶也通红,泪水混杂着血水肆意在他手上流淌:“我一直没有成功,我试过无数种办法,我坚持了二百年!” “我只是想你,我想见你,哪怕只有一点可能,哪怕只是虚无缥缈的影像,哪怕只是你的模样,给我留一个念想——风澈,我只是想有一个念想……” 姜临这样说,其实已经认了刚刚季知秋所说的话,牵扯到无辜之人,不顾他人性命,已经触及了风澈的底线,他本该愤怒到一句话也不想和姜临说,转身就走直接一刀两断,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心抽疼着,指甲深深地嵌在肉里,明明已经那么难受了,他还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他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在低低地咆哮,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能察觉到的哀求:“那些魂魄的来源者怎么办?是不是我不回来,他们就注定会失去一魄,最后踏入轮回时,随着磨损逐渐消散?姜临,你是这样决定的吗?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接受……” 姜临看着他,满眼泪水:“风澈,你如今还信我吗?” 风澈浑身发冷,闭了闭眼:“给我一个解释——” 他正说着话,“尘念”从他发间窜出,青丝散落,“尘念”已经到了掌心,轻轻地拽了拽他的手指。 它依旧不能说话,但即使被控制住了灵识,还是拼尽全力在表达着意思。 风澈隐约看懂了,似乎是不要生气,听姜临说。 他尽量心平气和地等着姜临的解释。 姜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当时第一魄丢失并未引起波澜,许是姬水月本身就是自愿献魄的缘故,无人发现。第二魄丢失时我已经注意到了,待我找到窃取魂魄之人时,也就是伊烨,他告诉我这是可以复活你的办法。 我已经查到太多关于复活之法的古卷,这种办法自然也看过。我知是只能凝聚出你的虚影,可我放不下。 ‘尘念’我找了太多年,这次终于有机会,即使是虚影,我也要搏一搏。 正常人失了一魄,几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且他们自愿献魄,木已成舟,魂魄已经在‘尘念’中了,它在伊烨手里,我无法拿到本体,只能静待时机。 那咒法并非不可逆不可改,若我最后献祭的时候,将其他四魄用自己的四魄替换出来,再归还回去,我既可以看见你,也不会影响任何人。” 他戚戚一笑:“并非我多在乎那些人,而是我知道,这是我的事情,我绝不能因此去影响他人,以他人的性命为代价。我能掌握的,只有我自己的命。” 他擦了擦泪水:“你神魂肉身皆碎,既然拼凑不成,便以‘尘念’做三魂,以我七魄补你七魄,换你回来而已。” 四周一片哗然。 古往今来丢失魂魄之人自然也有,丢失一魄之后,再次踏入轮回就已经不完整了,日后终有一天,会就因为磨损而在轮回里消散。 因此,纵然是修为顶天的大能,也不敢拿魂魄为代价去做什么。人死如灯灭,失去了肉身的灵力支撑,谁都是一样的。 丢失一魄尚且如此,丢失七魄只剩三魂更是闻所未闻,恐怕都难以支撑灵魂走过忘川。 姜临这是抛弃了所有转世,去做一场只有虚无泡影的梦。 何况,人活在世上就会有无数的牵绊和情感,放弃了七魄,相当于放弃了所有的牵绊和感情,只守着一个虚影过一生,然后寡淡无味地走向魂飞魄散,这简直就是对自己的酷刑折磨。 以往无人不知姜家少主清隽温润,稳重自持,如今发现,这些也表面看来。 姜临以生命去做一场豪赌,简直比疯子一样的风澈还要疯得彻底。 想明白的姜疏怀一时没缓过来:“姜临,你和我说,你当年自请去守边城,是为了什么?” 姜临满脸血迹,也没擦,垂着眸子开始破罐子破摔:“自然是,为了守着风澈的埋骨地。” 姜疏怀一脸痛苦,他就知道。 风澈还在愣神,掌心的“尘念”拼命摇晃着他的手指,然后呜呜咽咽地在他脑海里喊着。 风澈知道,它在认同,在说姜临的话是真的。 他不知道一个人放弃了所有轮回转世,只为了今生一个可怜的念想,是怀着怎样浓烈的思念,或者说是……爱意,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以为姜临顶多只是有一点喜欢他,再不济,也可能是他一厢情愿的兄弟情深。 这些年来,自从他意识到他对姜临的感情之后,他总在想姜临是怎么看他的。 他一直担心姜临是喜欢女人的,毕竟当年学堂时期,所有人凑在一起讨论七夕的时候,满屋热情高涨地讨论着姑娘,姜临也悄悄地告诉他,想求一求姻缘。 姜临喜欢什么,在意什么,他了如指掌,唯独这件事,他看不清楚。 辗转反侧,也只能得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结论,还要骂自己一句自作多情。 自他背负着救世的责任之后,姜临的名字就仿佛和他隔了一条天堑,他们中间是苍生大业,是家族人族,是阴谋诡计,唯独没有儿女情长。 他当时,根本不配和姜临在一起。 他能给姜临带来什么? 带来颠沛流离,带来举世非之,还是带来白眼冷落 总之不是幸福温馨。 他只能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临死之前还念念不忘,最后在消散前终于释然,期盼着姜临在未来找一个伴侣,不要孤身一人伤痕累累地去证道问鼎天下,去好好享受这人间。 然而他偏偏又活了。 他不管这是谁的阴谋诡计,总之让他归来人间,他又重新拾起了那份感情。 他想弥补缺憾,一点一点地让姜临喜欢上自己,然后等一切都结束,他就和姜临在一起。 可现在他知道了,姜临已经没法一点一点喜欢自己了。 他魂飞魄散的狼狈过去背后,还有姜临失魂落魄歇斯底里的二百年。 姜临失踪了十年是为了找他,以七魄为祭是因为想他,放弃转世轮回的机会,是因为爱他。 二百年来,朝朝暮暮,仅仅是为了一个他。 他以前觉得这份感情是不对等的,姜临还要再喜欢他一点,才能同意和他在一起。然而今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份感情,是否配得上姜临所投入的万分之一。 胸腔之中的怒火早就已经休止,此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已经奔腾汹涌到无法控制的情感。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他以前只是喜欢姜临,然而现在,他可能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情绪之中。 比喜欢更浓烈彻骨,如一把熊熊大火,烧烂了他心里压着的那些所谓的改命责任,苍生人族,天地人伦。 他只想,他为什么不和姜临在一起? 他看着姜临的脸,这张脸,他已经朝思暮想了几百年,殊不知对方亦如是,也想了他几百年。 风澈向前一步,不顾自己和姜临身上的血污,一把抱住了他。 姜临浑身颤抖,方才解释得太急,胸腔之中的心跳声怎么压抑也压抑不住,风澈猝不及防的动作让他呼吸也颤抖了起来。 “风澈——”姜临断断续续地喘着气,双唇凑到他的耳边,低低地问:“你信我?” 他此时还担心风澈在想他之前的算计是否触犯了风澈的道德底线,见风澈没搭腔,整个人开始慌:“风澈,我真的——” 风澈伸出手把他的头彻底按在耳畔,另一只手勒住姜临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脖颈拱了拱:“姜临,在一起吧。” 怀里的人整个人都僵硬了,他像是忘记了呼吸,心跳声如加速的鼓点,过了好半天,风澈感受到一滴泪砸在了肩膀上: “风澈,我的感情不要成为你的负担,若你因为我当年一意孤行的自私行为,选择和我在一起,我不能接受,我要的是你爱我,我不要你的负罪感……我不要这样。” 他的哽咽到涕不成声,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沾湿了风澈的衣服。风澈心底一疼,急急地喊出了声:“不是的!不是负罪感!” 他微微后撤一步,捧住姜临的脸,扬起头凑近他的鼻尖:“我爱你。” 这一句话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独属于风澈的凌厉和尖刺被他尽数收敛起来,只剩下了满心的温柔。 四周开始沸腾,姜疏怀在旁边跳着脚大喊大叫,接连甩了好几个隔音和屏蔽视野的符箓过来,因为骂得太快,风澈只来得及听清一句:“妈的,一个两个都不要脸,现在的年轻人——” 四周安静下来,风澈的鼻尖终于碰到姜临的鼻尖,微微有些潮湿发凉:“姜临,其实三百年前在烨城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这种感情越积越深,开始我不敢面对,身上担负着太多,我怕影响你的命途——可现在我发现,若我不和你在一起,对你或许是一场折磨。” 他抬起下巴,轻轻地送上了自己的唇: “我不知道我配不配得上你的爱,但若我每天更爱你一点,终有一日,我能配的上你的爱。 我想问你,我怀着现在能达到的十分的爱意和喜欢,可不可以换你一声,同意我们在一起?” 姜临睫毛颤了颤,低下头再次贴近:“好。” 他冰凉干裂的唇贴在风澈的唇上,像是一朵干枯的玫瑰,在向着烈火献上自己的芬芳。然而,当他凑上前企图燃烧自己的一切的时候,却发现这根本不是烈火,而是一汪清泉。 他眼中模糊的世界里,映着风澈眼角划过的一行清泪。 原来,曾经那个一身傲骨不可一世的疯子,面对世人诟病举世非之都不曾落泪,临死之前也能嬉笑怒骂,以近神的姿态俯视苍生,姜临以为风澈什么也不会在乎。 然而,他如今也会因为一个为他痴傻疯魔的卑微追随者而折腰。 姜临揽住他的腰,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他吻得太热烈又太忘情,风澈被他抵得微微后撤,姜临空出一只手来扣住他的后脑勺,又一次按压下来。 他轻轻咬在风澈的下唇,反复碾/压/舔/舐,濡/湿的舌在间歇蹭了蹭/唇珠,又过来勾/缠风澈的舌尖,轻轻地含住了它。 风澈浑身一颤。 脑后的手滑/到脖颈,姜临修长的四根手指在发间探索,指节按/压着每一寸凸/起和凹/陷,拇指却摸/到耳畔,一下一下地压着他的耳垂。 烟花在脑海里炸响,心脏在胸腔之中战/栗,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二人的呼吸在交/缠/起舞。 腰上的手微微向下/滑,摸到了尾骨的沟/壑,风澈向前半步,以至于姜临的腿忽然贴到了他,炙/热的温度让风澈忍不住扭了扭,然后两人齐齐一顿。 眼见着干柴烈火一触即发,姜临按住跃跃欲试的风澈,用额头抵住他,喘着粗气:“找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