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投其所好

    在酒店又住了一晚之后，他们第二天就搬去了曼谷的一套小别墅里暂住。

    白色的小别墅落座于曼谷最清净的房区，设施完备交通便利，住一段时间暂时没问题。

    出门前，陆聿森和她吃了顿午饭。

    男人帮她盛好板栗乌鸡汤放凉，看向她说道：“我出去几天，你在这儿待着，有事就拿客厅的电话机打给我，嗯？”

    “我们什么时候回A国，这个时间段我的同学都回学校了，只有我一个人虚度时间。”她垂下眼帘说道。

    “……”陆聿森沉默了一下，有点不爽地淡淡问道，“和我待在一起就是虚度时间？”

    “是你自己转移概念。”她抿嘴。

    “要是那晚你别闹那出，这会儿就不用出现在这里了。”

    说得好像她不闹，他就会乖乖把她送回家一样，董昭月不想理他。

    “我会尽快解决这边的事，尽快早点回去。”最后，男人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和她对视，“别这副不开心的样子。”

    这天中午过后，陆聿森就和骆奕去清莱了，他留了王胖子和几个穿便装的雇佣兵在这，还提前和警署的局长打了招呼，让警署多关注这片别墅区。

    清莱府梅帕隆县在泰国北部，于山区地带，四面环山，与繁华喧闹的曼谷、芭提雅不同，这里淳朴清幽，有天壤地别的时空感。

    察猜早年30岁时，取了金叁角大毒枭的女儿，并很快成了岳父的左膀右臂，岳父死后，他接手了岳父的事业，还在缅甸北部成立了自己的独立军队。

    那时候的他风光无限，还认识了在A国的季坤，两人很快成为了挚友，联手将金叁角的海洛因运到世界各个角落。

    不过十五年前，季坤那边的帮会开始落寞之后，他的鼎盛时期也在五年后开始沉寂，由于缅甸政府军的围剿，察猜的独立军队从叁万人削减至两千人，最后退入泰国境内，选定清莱府梅帕隆县休养生息，白粉生意则过渡给他的侄子陈缇昆接手。

    泰北小城的半山腰上，几座外观低调的院子穿插其中，平时，察猜偶尔闲居在那里。

    黑色车子正沿着S型公路开往山上，骆奕坐在男人旁边，思量几秒后开口问道：“哥，这次的合作，你有什么打算？”

    “这次来，不就是季叔的意思？我能有什么打算。”陆聿森放下环着的双手看向车窗外，外面绵山环绕，不远处还有座大寺庙，“怎么，难道出发之前季叔没给你交待好他的意思？你这种理解能力，是怎么坐上离他最近的位子的。”

    “没有。”骆奕闭上嘴，不再问话。

    陆聿森抽了根烟咬上嘴角，用打火机点燃，呼出一口烟圈问道：“听说，你的养父是XX大学的退休老教师？这几年，你一直待在季叔身边，没回去看他么。”

    “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就回去看看。”骆奕答道。

    “你给我个地址，我帮你送点礼物过去孝敬老人家。”

    空气突然沉默下来。

    “怎么，是怕我打扰你父亲，还是压根不存在这号人？”男人笑了一声。

    沉默的时间里，骆奕一直在回想自己出了哪点差错，会让对方怀疑自己的身份，毕竟他待在季坤身边好几年都没被这样怀疑过。

    既然是出来混，做事总是要做全套的，骆奕也跟着淡笑起来，丝毫没有被怀疑而生气的意思，镇静自若地报了个地址。

    听完后，陆聿森“哦了一声，又问道：“他喜欢什么，我好让人投其所好。”

    “他没什么喜欢的，但嘴巴很挑剔，平时最爱吃法国鹅肝配俄罗斯的伏特加。”

    “嗯，那我托人送他几箱Smirnoff。”陆聿森抖了抖烟灰，继续道，“他现在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一个教师，要是知道自己教养长大的孩子在黑色产业里游走，估计气疯了吧。

    “我和他说我进了某个研究所，他老了，没精力多探究。”

    男人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敲了敲，没说话。

    不久后，车子在半山腰开拓出来的一个大地坪停下。

    大榕树的亭子下，一位老人正坐在石凳上眺望远处的山景，旁边站着的佣人给他倒茶。

    远远看去，那位老人长相和蔼，气质悠闲，与其说他是个毒枭，倒不如说是个来这里养老的文员。

    “林叔，让您久等了。”

    察猜听见面前的男人准确喊出这个昵称，亲切地笑了出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众人只知道大毒枭察猜，极少有人知道他的中文名叫陈祥林，他母亲是澳门人，他随母姓，身上也流着半身华人血液。

    “您不知道，季叔经常提及您，几乎聊一会儿就会说你们以前的事，听得大家的耳朵都起茧了。”

    “以前一起打拼的时候，确实遇到过很多奇人趣事，现在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从巅峰时期下来的陈祥林不再似以前般傲气，他让身边的佣人扶他起来，感慨地笑了几声，继而看向男人身边的人问道：“这位是？”

    骆奕急忙上去打招呼：“林叔好，我是骆奕。”

    “哦，我想起来了，季坤提过你几句。”陈祥林走向前拍了怕他的肩膀，“好小子，能被他提及名字的人不多，前途无量啊。”

    互相寒暄几句后，陈祥林邀请他们进院子里坐坐。

    院子内部类似王宫风格，是孟莱王朝某位贵族用来消暑的地方，重新翻修后，已焕然一新，颇有现代度假村的风格。

    通往待客室的石子路上，陈祥林不动声色打量身边的男人，能在A国那群白佬中闯出一片天的华侨后代大多都不容易，他身上没什么谄媚的气息，从容又不失气度，比他那个圆滑又自负的侄子好太多了，他想到什么，开口道：“听说阿坤的女儿莎莎失踪了？”

    “嗯，现在还在找。”陆聿森淡淡道。

    “你可得帮你季叔好好找啊，早些年他一个人从港城去A国打拼，好不容易混出一份事业，结果没得意几年就被兄弟被刺了，废好大劲才保住现在这点生意混下去，连着孩子都是直到中年才有一个，疼爱的不得了，现在失踪了不得把他着急死。”

    陆聿森顿了一下，不动声色问道：“他和您说，是他的兄弟背后捅了他一刀？”

    “大概吧，当年的事情远在大洋彼岸，我也不了解，只听他说他的兄弟不愿意和他一起帮我贩货，私下和政府联手把帮会整治了一顿，怎么？”陈祥林斜了他一眼。

    “没什么，好奇而已，季叔他从来不和我们说这些。”男人淡笑道。

    骆奕在旁边听着，心想那位季坤兄弟的儿子不就在他面前么，陈祥林居然不知道这点？真稀奇。

    “莎莎她需不需要我帮你们找？”

    “不用麻烦您，我会帮季叔找的。”

    进入大厅后，陈祥林亲自在大厅正中间的供台上拿起5根香点燃，虔诚地拜了拜神龛里的土地神，念了一段经文，这才不紧不慢地插上香。

    完后，他扫了一眼陆聿森左手上戴着的红绳，认出这是寺庙里的东西，笑道：“你俩要不要也拜一拜？”

    陆聿森沉默两秒，只能点了下头，也上了几根香，心里想的却是某人有没有好好吃饭。

    陈祥林看向骆奕，骆奕摆手拒绝道：“不了林叔，我信基督教。”

    进入茶室后，叁人环桌而坐，佣人把待客的点心和茶水端上来后，陈祥林不紧不慢地开启话题：“以前，我岳父请了台湾的毒师制作出了纯度99.9%的四号海洛因，我的事业也因着四号兴盛了不少，但是时代变了，这种大剂量的传统海洛因制作风险高不说，加上现在的人已经对海洛因有了警惕之心，势头都快比不上新型毒品了。”

    他不屑地继续道：“你看看曼谷和芭提雅那些大麻店，里面卖得好的全是掺了大麻的小零食，现在的年轻人哪比得上以前的人？吃点剂量低的下等货就嗨得不行，还自以为吃到了好东西。”

    虽然陈祥林瞧不上新型毒品，但在更多新型毒品涌入市场之前，他也要在市场里占好份额。

    陆聿森不咸不淡地开口：“人么，只要活着，总会感受到痛苦，只要痛苦，总会找点东西抚慰自己，不是酒精就是大麻。现在这个时代，这种人多得很，赚钱不就是投其所好、薄利多销么，4号纯度太高，一个小心死得太快，剂量小的才适合他们这类人，新型毒品虽然比不上4号来钱快，但它们成本低，成瘾期长，销量也高，算下来总是会比传统毒品赚得多的，您应该也想到了这个点，不然也不会联系季叔，让我们来这儿一趟。”

    陈祥林听着他分析，眼里露出几分赏识，读过常春藤大学的人讲起道理就是不一样，比他那个混学历的侄子好太多了。

    他端起茶抿了一口，“你既然懂得这个道理，奥斯康定在A国怎么突然卖不下去了？你这个能力，不应该啊？”

    “下面的人办事不利，官司打输了。”他忽略某人的手笔，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

    “生意总会起起落落，稳住心态才是关键。”陈祥林看着茶室窗外的园景，回想到往事，不免感慨一下，“泰国政府早就放开了大麻管制，反正曼谷的年轻人不少，加上这里靠近缅甸，原材料和工厂也不缺，在这儿的市场推行奥斯康定应该是个不错的生意。”

    “您的想法季叔和我说了，您要是想深入了解，可以和我们的技术人员聊，我们也可以免费提供一批药品先行投入曼谷市场测试，但在签下合作协议之前，核心的技术方案我不方便透露给您。”

    那份核心技术的纸质版存在齐瑾州的保险柜里，密码连他都不知道，他也懒得知道。

    “你们那边的合作风格我了解。”陈祥林笑了笑，“不过这次的合作既然是季坤放手由你来接手，我也放手由我侄子和你对接吧，他也得学学怎么成长了，天天一副嚣张样儿，没眼看。”

    听闻这次的合作季坤和陈祥林都间接放手，骆奕不动声色地虚握起手掌，垂下眼帘不知想着什么。

    陆聿森观察他的表情，淡笑了一下，继续和陈祥林交谈。

    突然，透过茶室的长方形大窗，一个红色身影从小路上大步走来，气势汹汹。

    陈缇昆人未到，声先行，似乎还带着火气：“叔叔，你和他们谈什么合作！？你就不怕生意没谈成，后背先被捅一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