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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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如此,才招致了后来的杀身之祸。 第123章 “二十三年, 你父亲同顾氏小子,借柳巍之便盗取密谕。 我蒙在鼓中。事发后,也曾四处奔走、全力回护。 只是兹事体大, 无以转圜。 女儿养婿横死;又招帝王猜忌, 我只能自请除授, 归乡避祸。 不曾想你竟侥幸逃过一劫, 我这把老骨头才不至于孑然老死, 孤苦伶仃。 原以为你年幼不知事,可与我在这糊里糊涂过一生。 我到底是……低估了恨的力量。” 汪惊蛰却摇了摇头,“当年徐乔亲自拿人。 汪纯心机使尽, 假意投诚, 当着他的面烧掉密谕, 还是被活活勒死。 我和惊蛰, 成了供徐乔戏耍的蝼蚁。 惊蛰活下来也不是侥幸。 锦衣卫斩草不除根,是为埋下种子, 等着旧臣卷土重来。 只有这般,神宗才好收网,将江南残势一举全歼。 危墙之下, 爷爷你凭什么以为,我们逃得过?” 大约是失望太过,汪惊蛰反倒没了表情,“您分明有很多次机会……” 少女黑沉的目光,同当年亡故的女儿重叠。 未尽之言, 更是叫他身形一晃。 那些他竭力隐瞒的过往,几乎无所遁形。 汪铭闭了闭眼, 当年梦魇已成毕生阴翳。 他……无力走出,那时如此, 当下,亦如此。 “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爷爷。” 汪惊蛰将他神色尽收眼底,终是缓了语气。 “是我小看了你。”汪铭眉目颓唐。 “既然拦不住,便放你去吧,只望将来……你……。” 莫要后悔。 最后四个字,轻得仿佛是专说给自己听。 弦月如勾,清辉洒在他斑驳的银发上。 比之族学初见,他更瘦,也更老了。 背脊也不似那时挺直。 “小夫子,老学生这小辈,就托付给你了。” 顾劳斯忍不住蹙眉。 此时,他和汪惊蛰都没料到,这竟是老头最后的遗言。 鸡鸣声起,顾劳斯疲惫回房。 抬眼就看到顾影朝静静站在门口。 “小猪严防死守,竟还是让你跑出来了?” 顾劳斯动动嘴角,勉强扯出一句顽笑。 “是不让,所以我把他敲晕了。” 顾影朝答得认真,好似真是为了夜袭叔公才大打出手。 顾悄推开门。 “进来坐吧,统归这夜,是睡不成了。” 他叫苏朗去沏了壶浓茶,又找厨子要了几碟才出笼的热点心。 三人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各自心事重重。 “昨夜对峙,你都听到了?” 顾影朝轻轻“嗯”了一声。 顾劳斯浅啄几口茶水,压下倦意,“你怎么看?” 顾影朝斟酌道,“祖孙二人,各有疑点。” “老大人语焉不详,诸多说辞经不起推敲。 最大的破绽,就是神宗多疑,牵扯谋逆向来株连,怎么会放他归老? 而汪惊蛰看似疯癫,说话时好似一体两魂,女儿孙女争相开口。 但我看来,更像是装神弄鬼,也非善类。” 顾悄“嗯嗯”点头,一双桃花眼肿成眯缝,犹自强撑。 “此前我一直疑惑,大历出了名的刺头,对谁都不假辞色,怎么唯独对顾氏不一样。” 奉命稽查休宁学风,又怎么那么听劝,轻易同意以族学一家代休宁一方,最后查着查着,竟还成了我的老学生。 县试、府试也是,他多次暗中与我们行方便。 甚至陈知府到任,既知陈皇后一党与顾氏有隙,他还主持完科考才请辞。 如今再看,他对顾氏怕不是优待照顾,而是愧疚补偿。” “至于为什么愧疚……” 顾劳斯说着说着,熬不住,头一歪就要栽倒。 顾影朝眼疾手快,扶了一扶。 顾劳斯摸到人肉垫子,抵着人腰侧,心神一松就这么昏睡过去。 此昏睡,是真·昏睡。 人事不知的那种。 顾影朝垂眸看了眼碗中浓茶,用眼神询问苏朗。 “林大夫吩咐,他得多睡。”护卫感叹少年敏锐,摸了摸鼻子轻声道,“这算好的了,金陵那段时间,他药服的,整个人浑浑噩噩,每日定要睡个大半日才得一点精神。” “林大夫怎么说的?叔公他知道?” 苏朗打了个哈哈,“他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大夫那些劳什子说法,他懂,我这粗人可听不懂。” 说着,护卫上前打算将人塞上床。 就见顾影朝已将人抱起。 “我来吧。”他看似清瘦,肩臂却很有力量。 稳稳当当托着人吩咐道,“直接上马车,也是时候动身赶路了。” 汪家只是意外插曲。 安庆府才是叔公的终极目标。 团队靠谱,顾劳斯放心酣睡。 一闭眼再一睁眼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安池交界的渡口。 马车里,汪惊蛰瑟瑟缩缩躲在角落,朱庭樟大刀阔斧占据一方。 他一起身,两双大眼就绿油油地望过来。 饶是心理足够强大,顾劳斯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甚是无语,“在看我?还在看我?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朱庭樟“嗬”了一声,退避三舍。 “休想打我主意!盯不住羊,我就盯紧你这只狼!势必护我表弟周全!” 某狼活动活动僵硬的肩颈。 “最近我读史,大抵古今能臣治水,不外乎八字要义——堵不如疏,疏不如导。” 弃车登渡,他边走边教育,十分的语重心长。 “大侄孙青春年少,你不想着因势利导,老堵着他是何居心?” 因势利导?怎么导?导哪里?导不归路上去吗? 我可去你的吧! 朱庭樟在他身后,好一顿拳打脚踢。 却不知,老天爷早就出卖了他。 阳光从厚重云层中泄出熹微白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长到不偏不倚刚刚好落在顾劳斯跟前。 顾劳斯回头,朱庭樟一个旋风腿来不及收回,跌了个大屁股蹲。 引得渡口一群人指指点点。 他们口中的羊,反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只在朱庭樟丢人的时候,默默又离他远了一些。 朱庭樟十分哀怨,“子初,你嫌弃我?你竟然嫌弃我?”